項瀲已經走到了月門,卻忽然聽得身後木門吱呀一聲開啟。
忙轉身,十分驚喜神色:“程大哥!”
“我當是聽差了,原來是你。”程子銳微笑,行至項瀲面前,“我在衡錄,怕是太專心了,以後再來找我,多敲一陣門就是。”
“我怕打擾了你……”項瀲看著眼前日漸消瘦的程子銳,不由有些擔心,卻不好多說什麼,“左右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想讓程大哥出去走走。”
項淵雖然軟禁了程子銳,卻並沒有禁足,反而專派了幾位武功高強的內衛加以監視保護。只是程子銳從來了行館,專心修史,並沒有出門的心思。
“程大哥不想就算了,瀲兒陪程大哥在院子裡坐坐就好,”項瀲乖巧的接話,“和風霽月,不該去看那些枯燥無味的史書長卷。”
程子銳含著笑意輕輕搖頭,“我倒不介意出去,只是這麼晚了,你想去哪裡?”
項瀲一聽,頗為驚喜,“不遠不遠,就是西山腳下。”
“山下?”程子銳不解。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項瀲得意的一笑,“永都這裡每至春末,各個花樓都要夜祭百花,以奠紅顏,求死後芳魂有系。夜祭百花可是花樓的重要日子,頗為熱鬧呢。”
程子銳點頭,“這我知道,前一陣子夜裡常常有人在西山下,不過現在夏日已至,再有花樓夜祭百花,豈不是錯過了時候?”
項瀲一怔,“這倒是。不過畫煙閣可是整個東衡最有名頭的閣子,平時處處與別家不同,所以選了今天也不一定。程大哥要陪瀲兒去看看麼?”
畫煙閣?程子銳心中一動,忽而想起些什麼,點頭稱是,“也好。”
“太好了。”項瀲上前拖起程子銳的手,“我們快走吧。”
夜祭百花是花樓一年中最大的節日。
所謂元宵中秋,乃是家人團聚之日,花樓女子無託無憑,無家可許,無法在意那許多。但百花夜祭則不同,各個花樓總是講足了排場,花燈花轎盛裝打扮,看得人也就格外的多。
何況今日還是畫煙閣的夜祭。
華麗的各式花燈沿著道路蔓延上了山路,燈火不夜,光華迷濛,不飲而醉。
西山腳下,一片人山人海景象。
項瀲和子銳從山上下來,顧忌身後跟著的人,又不能擠進人群,便在能望見花祭場的地方停了下來。
幸好這裡地勢雖高,離花祭場並不遠,反而視角更好;底下的人又爬不上來,難得清靜。
喧囂浮在腳下。
“來了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沸騰起來。遠遠地看到一隊花轎漸行而至,從人群讓開的道路里走近了花祭場,落下。
剛才還喧鬧的人群變得寂靜無聲。
這……為什麼每頂轎子上面,都垂著白色的流蘇?
是一種特別的裝飾吧……大家紛紛小聲的聊了起來。
轎簾逐個掀開,據稱花中絕豔的畫煙閣姑娘們紛紛走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項瀲蹙起秀氣的眉頭,不解。
百花夜祭雖然是“祭”,卻已經成為了一種節日,是各個花樓爭奇鬥豔的大好時機,哪位姑娘不是盛裝打扮,怎麼會……全部素服出場?
只有程子銳心下了然。
一百天。
這個一百天,還能等到意外出現的你嗎?
“各位,”畫煙閣的花姑媽媽今日也是一身隆重素服,且是難得的放下了手中團扇。“今日是我家主子百日,我等身份低賤,不敢名正言順的獻祭,只有借百花夜祭……聊表心意……”
人們大吃一驚,議論紛紛,連項瀲都很是奇怪,“主子?畫煙閣的主子是誰?”
程子銳並不應他,只因他看到了人群盡頭,燈火闌珊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習遠和封寧。
跟著程子銳出門的四個人並未注意到遠處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只是看到人群躁動,面面相覷,更走近了一步。
一聲絃動,一嘆三詠祭花詞。
……
三春韶華覓天和,桃紅柳綠待如何。
女子們和聲吟唱,興兒上前淨手三拜,點燃了花祭壇。
……
夭桃杏蕊春風渡,春榮秋謝花折磨。
不見扶煙畫柳鴛鴦黃,卸去了華服濃妝的眾人亦唱出一份令人動容的清雅韻致。
……
舞榭歌臺風塵落,生關死劫誰能躲。
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