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不停在後面說著他如何盡心盡力,如何妙手回春,偏偏都聽不進去了,唐塵不是不明白蕭哥哥為什麼走了,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不帶著他。
他坐在醫館大堂的椅子上發呆,院裡幾棵未枯的藤蔓爬上竹竿,在風中晃動的讓人心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大夫還在看著門前稀落的行人搖頭晃腦時,就發現脖子上又抵上了那把匕首,唐塵站在他背後惡聲惡氣的說:“把銀子交出來。”
那大夫不經意間皺了眉頭,正猶豫要不要突然發難,可想起自家主子和他的些許糾纏,還是放低了身架,低眉順眼的交了銀子,上鎖的錢櫃裡還放著那塊玉佩,竟也不能倖免於難。唐塵將能搜刮到的所有財物都塞進包裹裡,又搶了頂幃帽,惡語威脅了一番,然後才揚長而去,兩粒東珠擱在櫃檯上,算是此番遷怒的補償。
那老大夫拈著珠子在燈下賞玩了良久,才苦笑著擦拭了一番,鎖進錢櫃裡,明珠沾塵,向來最惹人痛心。
唐塵帶了幃帽,順著天衢大道朝南走去,那座蕭王府還是過去朱牆琉瓦氣象萬千的模樣,似乎不曾易主過。若非是無憂湖心的那片廢墟,他幾乎以為這些天的飢寒交迫不過是一枕黃粱。唐塵想去叩門,但又覺得肚子裡憋著火氣,在門外轉了一會,還是掉轉了方向。
不遠處袖珍樓裡有賣各式的點心,唐塵買了一籠芙蓉包,坐在路邊吃,蒸籠裡的白氣一陣陣的撲過來,把他包在裡面。唐塵大口大口的吃,嘴裡塞滿了卻咽不下去,餡汁掉在石板地上,他愣了一下,抬起袖子粗魯的擦著嘴角,結果淚水也突然蓄滿眼眶,唐塵只覺得委屈。拼死救那個人,滿心只以為蕭哥哥會越發的對他好,哪曾料想到那人治好了傷,他還瞎著眼,就丟下他不管了。
路邊那條大黃狗聞到肉香,搖著尾巴走過來,卻被唐塵踢了一腳,痛得不住狂吠,混在嘈雜的人聲裡,更是惹人生厭。就是這個時候,道路中突然想起幾聲鑼響,人聲突然靜了,鮮衣駑馬的隨從,簇擁著一個暗紅華服的青年男子,帶刀的侍衛硬生生在人潮裡分開一條大道。唐塵認的那冠蓋下的臉孔,卻從未覺得如此疏離遙遠過。人群中夾雜著幾個鵝蛋臉的少女,穿著杏黃或石榴紅的裙子,駝紅著臉在看著什麼,唐塵不知不覺被惹怒了,手上抓起一個包子朝那人狠狠扔過去,卻斜斜落在他身前,碎成一團噁心的油漿。
那行光鮮的隊伍突然停了,騎在馬上的蕭丹生超這邊看了一眼,唐塵的手有些抖,站在他旁邊的人推攘尖叫著退避,露出他有些消瘦的身子,唐塵遮在紗帽下的臉蒼白而憤怒,他猶豫了一會,將那籠包子都用力扔過去,幾個侍衛怒罵著衝過來,唐塵甩開幾個,向前又衝了數米,他揮舞著沾滿油汙的手急著想抓著什麼,竟連不算精通的武功都沒想到要用,被幾個壯漢死死按著,臉緊貼在地板上。
幃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踩落,露出了面孔,他聽到蕭丹生的聲音,並不嘶啞,也絕不溫柔,他看到馬蹄踩在不遠的地板上,再高的地方就看不到了,“是你啊。”那人說,沒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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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雙靴子在眼前晃動著,然後又漸漸匆亂的散開,唐塵聽到風聲,馬鞭捲起的颯颯風聲,那鞭子從半空中甩下來,捲起他的胳膊,然後是馬蹄的聲音,塵土飛揚,拖著他走。
唐塵最開始還跟著跑幾步,倉促間腳下一滑,雙膝跪倒在地上,可那匹馬還在狂奔,堵在路上的人推攘尖叫著讓開道路,雙膝被拉拽著狠狠磨過地面,拖過十餘米路,留了兩道長長血痕。少年覺得疼痛入骨,眼裡蓄了一眶水氣,卻一滴不肯流下,只是臉色蒼白的扯著那條馬鞭,企圖將解開它,又是一陣風聲,那鞭子陡然間鬆了開來,唐塵悶哼一聲,再次摔在地上。他聽到蕭丹生吁了一聲,勒緊韁繩,停在不遠的地方。
唐塵不敢看身上的傷,他只是不明白,於是哽咽著罵:“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蕭丹生俯視著他,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過了很久才笑了,輕聲道:“唐塵,你什麼時候能說話的。”他沈默了一會,連最後一點笑意都斂去了,低聲道:“這只是小施懲戒。如果還有下一次,我不知道會做什麼。”
唐塵愕然,看著蕭丹生策馬轉向,良久才大聲說:“你不能……”他還沒說完,就看到蕭丹生微一側頭,反手又是兩鞭,唐塵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然後是火辣辣的疼痛。馬蹄聲細碎的響起來,唐塵呆呆倒在那裡,低聲道:“你不能這樣對我。”他這樣說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伸手用力拽住了蕭丹生的腿,大聲道:“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辱我負我,獨獨你不行,你不能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