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行喉嚨嘶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微微搖頭,斷斷續續地說:“你……自己的……傷。”唐塵的手感覺到他在搖頭,很快又換上一副笑臉,一邊擦著眼睛一邊笑起來:“哪有功夫這種閒功夫啊,我身子骨硬著呢,”他想了想,摸索著把火摺子熄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大傷。”他似乎不想再聊這個,於是又把冰冷的臉頰靠過去:“丹哥哥,你對我真好。”
蕭青行僵硬在那裡,突然不想再聽了,滴滴答答的水聲悽清入骨,但可怖的是心頭那點寒意,縱然一開始就隱隱約約明白,這又是一場陰錯陽差,但還是禁不住這樣輕易的被點破。他權傾天下,在生死之間卻,卻只有這樣一個……狠狠輕賤過辱的少年,罔顧生死,罔顧生死的……蕭青行突然覺得有些惘然,罔顧生死,卻救的是這樣一個仇人,等唐塵知道真相的那天,到底會是怎樣的表情,自己又將情何以堪。
他知道自己應該沈默,直到脫離險境,直到傷勢痊癒之前,都該竭盡全力的扮演一個‘受傷的蕭丹生’,否則依他現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樣子,他的下場,未必會強過落在楚三手裡。可他偏偏不想這樣做,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蕭青行沈默良久,然後用他常用的冰冷腔調一字一字的開口:“你……錯了,我對你……並不好。”
唐塵靜靜的聽著,輕輕笑了起來,低聲道:“你終於對我說真話了,我還以為,你要瞞我一輩子。”蕭青行不明所以,耳邊是唐塵清澈而陌生的聲音:“過去的事情,我早就記起來了,好多話都憋在心裡,好難受。從月老廟回來,我自己拿刀挖那根長針,心裡想著,以後能說話了,事事都會方便起來。可越到後面越糊塗,為什麼過去說不了話的時候,用手寫,用眼睛看,什麼都不說,就能夠互相明明白白的,你知道我,我懂得你;可後來能開口了,卻用手寫不出,眼睛看不懂,嘴裡說的都是假的。”
唐塵話說得多了,晦澀的語調也漸漸流暢起來,他依稀撫摸出蕭青行吃驚的表情,低聲笑道: “蕭哥哥做得那麼過分的事情,我永遠忘不了,可是當哥哥要死在裡面的時候,我才突然明白過來,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傷害哥哥能夠報仇,可哥哥受了傷,塵兒又要殺誰去替你報仇呢?”
蕭青行慢慢閉上眼睛,他在此之前,也曾懷疑過唐塵記起一切,但誰料得到真是這個最壞的結果,這個孩子隱藏記憶,隱藏聲音,隱藏武功,竟然無人堪破,單就這份心機就讓人毛骨悚然。可他更知道蕭丹生錯過了什麼,按照唐塵的性子,這段訴錯的衷情,這一輩子,怕是隻說這一次了。
(更新至43)
蕭青行慢慢閉上眼睛,他在此之前,也曾懷疑過唐塵記起一切,但誰料得到真是這個最壞的結果,這個孩子隱藏記憶,隱藏聲音,隱藏武功,竟然無人堪破,單就這份心機就讓人毛骨悚然。可他更知道蕭丹生錯過了什麼,按照唐塵的性子,這段訴錯的衷情,這一輩子,怕是隻說這一次了。
唐塵見他沈默,以為他累了,於是摸索著往旁邊挪了挪,不再把腦袋靠在他胸前。這個時候,馬蹄聲又從上面響起,但顯然比上一次來的焦躁雜亂。
“這邊沒有!”
“再去那邊看看。”
“去湖邊找,別擠在一處。”
諸如此類的瑣言碎語說個不停,頭頂懸刀的危險味道讓人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幾分。唐塵突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像是學童在夫子面前等待誇獎一樣,低聲說:“蕭哥哥別擔心,他們哪能找的到我?”
蕭青行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唐塵的笑容。
少年歪著腦袋,玩著一縷溼漉漉的頭髮:“這宣州城,暗道潛流,誰能有我知道的清楚?我在衚衕裡玩大的,一天沒離開,一步沒離開。原來城裡眾人皆知,藏貓貓的好地方,被那些畜牲一趕盡殺絕,都變成了小秘密,更別提原本就三緘其口的機關暗卡。”唐塵說著,輕笑起來:“更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蕭青行不禁蹙眉,聽他這一說,一直如同天府一般的宣州城,倒像是一個佈滿殺機的巨大陷阱,彷彿只要這少年心情不順,動動手腳,城裡就會噴出毒水火焰,甚至被炸藥轟平。從五年前的那一天開始,蕭青行的這種預感就愈演愈烈,太危險了,太危險了,他是他頭頂高懸的一把刀!搖晃著,搖晃著,隨時要掉下來──
誰會喜歡一把刀。
他努力擠出些聲音:“這是……哪……兒?”
唐塵看不到蕭青行這樣如避蛇蠍的表情,輕聲道:“這裡是躍馬橋下。”
“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