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裡從臂彎裡露出半眯的眼睛。
“你去麼?”
夏裡微微縮了一下脖子,目測了一下到蔣藍心的距離,思考若說不去被扁成功的機率。
“嗯。”輕哼一聲,投降進行時。
教室在三樓,據說是風水寶地,四五樓夏天太熱冬天太涼,一二樓下課太吵。穿著白色襯衫的夏裡的座位靠窗,略抬頭視線就可以落向窗外,對面也是一幢五層的教學樓,夾縫下是一個小型的花園,高高低低的植物懶懶散散的湊成一個“八”字形。
佑才是本市一所私立的高中,教學質量是市裡所有高中裡面最爛的,要上這所學校有錢就行。夏裡瞄了一眼認真做筆記的姜晨,從小到大的三好學生,優秀少先隊員,優秀班幹……獎金獎學金每年都沒拉過單,這樣的姜晨竟然和自己念同所高中,甚至還在同一班。夏若夏輕嘆,翻開右手手掌,手心裡有一條被尖刀滑過的歪歪曲曲的疤痕,夏裡看著這原本是代表努力奮進的痕跡此刻卻顯得異常的醜陋不堪。
夏裡突然憶起當初刻這條疤痕的決心,那個時候,自己第一次穿上夢寐的校服,那是一件藍格子領口的白襯衫,以及短褲。當時,自己對著那件新校服立下重誓,發誓要努力好好生活,要對得起那件校服,對得起上天,因為是它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給了自己從不敢奢望的生活。
還記得那是第一天上學,他穿著新新的校服,蔣藍心媽媽遞給他一杯熱熱的牛奶,他喝著喝著心裡被一種東西充斥著,滾燙滾燙,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學校離蔣藍心家不遠,走大概十五分鐘就到了,夏裡從揹包裡拿出小刀,那是蔣藍心媽媽買給他削鉛筆用的,他把它握在手心,拼命的握著……
他拿著右手放在路邊的水龍頭下衝掉那鮮紅,水下的傷口被水衝的泛白。
蔣藍心衝過來,問他幹嘛?
我討厭紅色!他看著水池裡彎彎曲曲流竄的血液說道。
那是他跟蔣藍心講的第一句話,說這話時,他沒注意到當時蔣藍心身上穿著一件大紅格子的連衣裙。
夏裡側頭看著蔣藍心,齊耳短髮剪成毛茸茸的形狀,雙眼皮下是一雙黑黝黝的眼,泛著亮亮的光彩,好似一泓清泉,清澈透明……這是個單純透明的女孩。
“眼珠子快掉下來了!”後面伸出一隻筆戳了下他的背。
張秀秀坐他後面,張秀秀外號妖人,完全是名字惹的禍。
蔣藍心湊過來,揮揮拳頭向妖人示威,張秀秀縮了縮脖子。
“我真那麼好看啊?”蔣藍心嬉皮笑臉的向夏裡問道。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夏裡沒理會她,“你怎麼從小到大都長一個樣啊?”
蔣藍心氣結。
夏裡微笑的看著擺出一副‘我很生氣’的蔣藍心,視線卻不知不覺的掃到蔣藍心斜對面。
姜晨筆直筆直的坐著,看不到的臉不知道是什麼表情,不過猜也能猜到他的臉應該是同身體一般的僵硬。
蔣藍心媽媽是在兩年前去世的,他和蔣藍心正讀初二,那時,他也是坐著靠窗的位置,看到同樓的鄰居慌慌張張的進教室,然後蔣藍心被叫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當時心裡亂極了,抓起書包就跟了出去。
蔣藍心是一月後才上學的,小小的女孩兒只會哭,醒著的時候哭,睡著了夢裡哭。
夏裡守著她,吃飯、洗澡、睡覺……當蔣藍心睡著後,夏裡就喜歡靠著窗臺抬頭看著天,那時,蔣藍心睡眠極不規律,可是無論是白天或晚上,夏裡看到的天空都是黑色的,暗淡無光。
一個月後,兩人都瘦了一大圈。
幸好,她的蔣藍心被拯救了回來,除了有時會吞吞吐吐,咽掉不該說的話,也會有心事不跟他說,大都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活潑好動、伶牙俐齒。
只是,回到家再怎麼鬧騰的蔣藍心都會安靜下來, 安靜但是不沉默,可是,今天例外。
從ktv回來後整整一路沒講過話,回到家洗完澡就關門回房間。
夏裡看她弄完一切,想了想,敲開了蔣藍心臥室的門。
“怎麼了?”蔣藍心坐在課桌前擺弄著什麼,夏裡搬了張椅子坐她旁邊問道。
“還記得這個嗎?”蔣藍心手裡的水晶球在白熾燈下發出透明的光彩。
夏裡笑了笑,“我送給你的十歲生日禮物!”
“是啊!”夏裡頓了頓,“是你當時自己的第一筆錢買來的,你替劉癩子背黑鍋,手被老師打腫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