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看著阿念摔成一團,彷彿無法理解天底下怎會有人連半個時辰也堅持不了。
阿念怕捱罵,露出懇求神色來,仰面看著林世嚴,搖頭表示自己不行了。林世嚴目中露出異樣神色,俯身將阿念從地上撈起,道,“我並不會責罵你。”
阿念聽了這話方才鬆了口氣。林世嚴見了阿念那般哀求神色,將師父教的那套快準狠忘了個一乾二淨。遲疑片刻,從燭臺上拔下一根紅燭,從尾部掰下小半寸長的一截,商量道,“明日堅持到蠟燭燒完,行嗎?”
阿念抬眼看看那短得可憐的蠟燭,想了想,用力一點頭。心中被激起好勝心,心說無論如何也要行了。林世嚴見他點頭,仍舊木著一張鐵漢臉,目中卻露出一絲欣慰,渾然想不起教導他“習武之人的骨氣”這回事來。
二人相約明日再見,林世嚴便輕身一躍跳出窗外。阿念立在視窗,吹了會兒初夏清風,也自洗漱睡去不提。
☆、虎嘯拳
自此,阿念夜間多了件事,便是與林世嚴一道扎馬步。起先便是堅持一小截蠟燭都是困難,阿念乃是個倔性子,堅持了一月有餘,如今,已能捧著藥經邊看邊扎馬步了。阿念雖不覺得扎個馬步對身子有何裨益,但至少兩腿有力道了一些,走路不那麼容易摔了。怎麼說也是好事一樁,樂得堅持。
六月,阿念從西廂搬到了東廂採荷院。那一處乃是東廂主院,院子有阿念先前那屋的兩個大,屋前有個荷花池,清洌池水上鋪滿荷葉,此時粉粉白白開了一池子的荷花,煞是好看。一旁的拱橋下頭停著幾艘雕花小舟,更遠處築著個湖心涼亭。這一處通風好,視野佳,且離邱允明的住屋不過一院之隔。傳言是給邱府的大太太留的屋子。
阿念搬了住屋後,邱府裡的人看他的目光又不一樣起來。甚至有人說大少爺已過而立之年,終究是要成婚了,哪能想到要娶的是個不能生的。卻哪知那邱允明並未想這許多,叫阿念住那個院子,不過是看中那湖心涼亭。盛夏將至,光是在屋裡做那事著實悶熱不堪,想在屋外行樂罷了。
六月初的一夜,阿念正在屋中擺弄那畫滿經絡的小木人偶,忽聞身後木窗“磕磕”兩記響。阿念忙放下木偶站起身,林世嚴已立在他身後了。阿念並不急著扎馬步,卻著翠雲端出一碗冰鎮楊梅,乃是邱允明剛剛著人送來的。
林世嚴聽說是特地留給他的,默然盯著桌上那碗冰鎮楊梅,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並非是他知曉楊梅一粒值千金的說法,卻是他一生過得簡樸,從未有人待他這般溫柔細緻。先前阿念關心他是否用飯,已叫他銘記在心,此時更是無所適從。
阿念見他垂手而立,將碗捧到他面前,仰面看著他,好似在問,不嚐嚐嗎?
林世嚴低眼看看面前飽滿紫紅的楊梅,又看看小鳥雀似的仰頭看他的阿念,手動了動,舉不起來了。阿念不知他為何不動,索性掇起一粒飽滿果實塞進他的口中。
林世嚴被強塞了一顆楊梅入口,將那冰涼果實含在口中,半晌才想起咬開。酸甜汁水湧入口中,乃是從未嘗過的美味。阿念眨眨眼,見他的嘴不動了,起了戲弄心思,又掇了一粒塞入他口中。林世嚴黝黑麵孔透出暗紅,面無表情地將果實嚼碎,連著核一道嚥下。阿念嫌碗太冰,塞入林世嚴懷中,將兩手互相搓了搓。林世嚴忙抬手接過,看著阿念遲疑,想以禮還禮,喂他吃一粒楊梅。又怕阿念嫌他手髒,將手在身上反覆擦了幾遍,方才伸手拿。剛拿起一粒,阿念並未發覺他的意圖,自己掇了一粒塞入口中,轉身便走開了。林世嚴捏著一粒楊梅呆在原地,看著阿念回到桌前擺弄經絡木偶。愣了半晌,默默低頭,將楊梅放了回去。
阿念心不在焉地撥弄了一會兒木偶,抬眼見林世嚴將碗放下,便將手中之物擱在一邊,二手平舉,兩腿彎曲,與林世嚴面對面穩穩紮起馬步。習武本是個正經事,二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沈默以對,反倒叫阿念覺得滑稽有趣。見林世嚴鐵著張臉似乎不曾笑過,便擠眉弄眼想將他逗笑。林世嚴看著阿唸的面孔,不笑也不惱,也不曾像自己的師父那般呵斥他“專心”。
一盞茶的功夫已是阿念能堅持的極限。而後,林世嚴推門而出,踏入院中。阿念跟著出門,立在門口揉發酸的膝蓋。
林世嚴在紫木槿花側長身而立,看著阿念道,“來。”
院中花香芬芳,靜謐無聲。阿念拾級而下,走到了院子的空地上。
林世嚴,“我做,你看。”橫邁一步,做了個起勢,隨即二手一捏,以拳為爪,抬眼直視前方。此時月朗星疏,將萬物鍍上一層月之光華。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