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俯身拿起琴囊,走到空地上,席地而坐,取出琴置於自己的膝蓋之上。
第一次見到這張琴時,他就被驚豔得移不開雙眼,以紅玉雕琢製成的琴身,玉色溫潤剔透,以千年冰蠶絲所制的七根琴絃,隱隱泛著清冷的玉光,而琴尾繫著兩條兩指寬的雪白綢帶,上面繡著七朵精緻的紅蓮。
深深吸了口氣,手指輕輕拂上微涼的琴絃,思緒隨之飄遠。
………莫瑾,這是紅玉七絃琴,為師現在把它傳給你,你要善用此物,切不可用此濫殺無辜犯下罪業。
………吾徒莫瑾,為師曾為你卜算過,你命裡有兩大劫,一是命劫,一是情劫,都是死劫,你雖為花之子有情荼花相護,但究竟是生是死,還得看造化。
………你既不聽為師之言,偏要一意孤行,那從今往後,你我師徒恩斷義絕,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鬼殺緩緩闔上眼:師傅,徒兒錯了。
緋雪衣雙眸一眯,紅玉為座,冰蠶為弦,奏弦開殺,八方生蓮,撼殺千里。
就是不知他練到了何等境界。
少年撫琴而坐,長髮簡單的高高扎束,周身少了白日的冰冷死氣,多了份寧靜,緋雪衣很慶幸為他遮去了醜陋的面容,否則此刻真不願直視。
然而他雙手搭在琴絃之上,卻久久沒有落音,就在緋雪衣以為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彈奏之時,只聽一聲清鳴劃破夜空,接著如流水般的琴音潺潺而出。
“月下,琴聲,美酒,就讓商某人來舞劍助興。”
一道低沉豪氣的聲音傳來,只見白日裡那名黑袍人忽然自天而降,他左手持酒壺,右手持秋水劍,揮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後,指向鬼殺:“如何?”
“指教了。”話落,十指飛舞,琴音驟變。
若說方才琴音是霏霏細雨,輕打芭蕉,迤邐纏綿,那此刻陡然升高的琴音,變得急而繁,徐而快,令人耳接不暇,就宛若千軍萬馬,奔騰而至,震撼人心。
黑袍人足尖輕點,凌空而起,和著琴聲,長劍在空中瀟灑揮舞,劍光紛飛,激起落葉漫天。
琴聲悅耳,劍舞悅目,兩者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人不禁要拍手叫好。
怎奈看到這幕的緋雪衣竟是冷哼一聲,隨手拾起根樹枝,走入場中。
黑袍人是騰空,旋身,身隨劍動,劍隨身轉,揮灑縱橫,劍勢如虹,劈天貫日,劍掌乾坤。
而緋雪衣就站在地上將手中樹枝揮出,每一招不拘泥,不約束,完全端的是即興發揮,一切隨意。
片刻之後,琴聲漸漸迴歸柔和平靜。
黑袍人亦緩緩收勢,插劍入地,凌空一個轉身,身子便輕倚劍上,劍身頓時被壓成了弧形。
他執起酒壺,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大笑出聲:“對月飲酒,人生幾何。真是痛快,小兄弟,可敢與商某人喝這結拜之酒嗎?”
壓弦收尾,萬籟俱靜,鬼殺輕舒一口氣,收琴入囊。
“有何不敢。”說著就要上前接過黑袍人的酒壺,
然杵在兩人中間的緋雪衣微微抬手,手中樹枝便橫在鬼殺的身前,做了個攔阻的動作,並冷冷道:“我不同意!你知道他是誰嗎?瞭解他是什麼人嗎?這麼隨便就和人結拜,不覺太過草率兒戲嗎?回過頭髮現彼此竟是仇人,不覺得荒誕可笑嗎?”
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質問,也不知是對誰所說,但見鬼殺與黑袍人均是一怔。
轉瞬,黑袍人站起身,濃眉如墨,五官硬朗,無視緋雪衣的存在,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睛直直盯住鬼殺,自報家門:“淮陰商氏,商子洛。”
淮陰商氏,鑄造世家,卻在十年前被下旨逐出北疆,此後一直隱世荒漠。
傳說每代商家家主,不僅擁有高超的鑄造技術,更是用劍高手,一把秋水劍,玄鐵所造,削鐵如泥,任何兵器都在它之前,唯有憚服,除去慕容家同樣玄鐵打造的‘赤霄’。
鬼殺不由怔住片刻,而後抱拳誠懇謝道:“今日多謝閣下出手相助,至於這結拜之酒……多謝閣下美意,只是我命乃主子所救,此生自然絕不會做任何違背主子之事。”一番話說得誠懇而不卑微,更是將彼此間關係交代的清清楚楚。
聽他如此說,商子洛劍眉一揚,打量著緋雪衣:“緋雪衣?”
緋雪衣眨了眨眼正想應道,孰料商子洛忽又搖頭:“你這醜模樣,怎可與我家雪衣相比,而且眼角沒有淚痣,少了那股子風塵味,比不得,比不得。”
風塵味?
緋雪衣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