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一個月前,我隨我爹到江海縣販棗……卻……卻不料我爹突染惡疾,昨日便西去了……我為了替爹病花光了錢,如今盤纏用盡,又沒有銀兩安葬我爹,所以……所以只得淪落到賣身葬父的地步……”
“哎喲,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孝子,看看,看看,此等孝心,真是孝感動天啊!這位小哥,打算賣幾兩銀子安置你爹啊?”
寧玉麟的聲調上揚,說話語氣也故意搞得很誇張,不過他這樣也確實能帶動周圍的氣氛,可不?已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了,交頭接耳地說多難得的一個大孝子啊,其心可憫啊之類的,雲舟聽得頭皮發麻,當下就巴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他只得硬著頭皮說:
“我沒有在爹生前盡到孝道,更不忍他死後曝屍荒野,我爹就停在西郊的義莊內,我只要一口薄棺安置我爹,讓他入土為安,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只要……只要十兩銀子就夠了……”
寧玉麟聽後連連搖頭:“嘖嘖,十兩,這可不是小數目呀,我看你這小哥細胳膊細腿兒地,粗活重活都幹不了,買你來到底能做些啥呀?”
“我……我什麼都能做的……只要能……只要能安葬我爹,我什麼都可以做……”
眼見著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人群圍地裡三重外三重地,寧玉麟一邊演戲一邊偷偷地往吳府大門口瞄,左等右等,總算看到那扇朱門被開啟了,一身便服、大腹便便的吳知縣帶著幾名貼身小廝從裡面走了出來,兩旁的衙役開始拿著棒子趕人,嘴裡嚷嚷著:“走開!走開!”,把門前圍觀的人清出一條道來,那吳知縣見到雲舟插草跪在那裡,沒好氣地問:
“這是在幹嘛?擋在本官府前存心要鬧事啊?”
這邊喬裝過的寧玉麟見時機已到,便上前對他說:“知縣大人,這位小哥原是跟隨他爹來縣裡賣棗的農戶,不料他爹染病身亡,他花光了盤纏,又無錢安葬他爹,於是就只得賣身葬父,大人,如此一個大孝子,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啊。”
那吳知縣本就沒什麼心思管這檔子閒事,他還急著去找牡丹樓的相好金鳳去呢,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當官的架子還是要擺擺好的,所以他睨了眼雲舟,頤指氣使地問:
“哦?既然賣身葬父,那你都能幹些啥呀?就這小身板兒,背袋米都能壓折了你的腰吧?”
雲舟心裡緊張,支吾道:“我……我……”
寧玉麟見狀,忙在一旁煽風點火:“小哥,你這身板兒重活肯定是做不了了,但我看你細皮嫩肉地,兩隻手又細又長,想必面相也不錯,不如你抬起頭來讓知縣大人瞧瞧,沒準他大發慈悲,收你當個貼身小廝在身旁,清俊小夥瞅著也稱心不是?”
雲舟聽到要他抬起臉給所有人瞧,頓時大窘,彆彆扭扭地怎麼也不情願,本身要他跪在這裡陪他們演戲就已經是極限了,難道要他當著大庭廣眾地跟戲子一樣被人消遣嗎?他咬著下唇,指節捏地發白,沉默不言。
寧玉麟看出他的心思,可無奈救人心切,只得委屈他一點了,他笑道:“看不出來這小哥還挺倔,你莫擔心,吳知縣是我們江海縣的父母官,你只管抬起頭來,讓知縣大人看看你的相貌,他一定會為你做主的。”說罷,就伸出手去,輕輕地抬起雲舟的下巴。
“嘶——”
周圍出來一片吸氣聲,其中也包括那吳知縣的。
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今天才知道這句話用在男人身上也一樣合適啊!一身白色的孝衣更襯得肌膚蒼白如霜如雪,雖沒有絕頂的容貌,但那一臉屈辱的神情卻看得人心頭一凜,貝齒倔強地咬緊紅唇,漆黑的眼眸裡籠罩著一重煙嵐,拼盡所有的努力不讓淚水流下來,卻在抬頭的那一瞬,不慎滾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這樣一副畫面,直擊人心。
就在其他人都嘖嘖稱奇的時候,吳知縣則在一邊打起了如意算盤——別看這男子長得沒那麼驚豔,沒想到別有一番風味,神韻間倒和那麗娘有幾分相似。正好他乾爹這些日子要來江海縣,他是出了名的好男風,自己送上一個麗娘沒準還無法滿足他,不如將這名賣身葬父的男子也買下,兩個湊成一雙,一塊兒送去給乾爹做壽禮,到時候討得乾爹歡心,他就有多的好處拿啦……
“念在你初來江海縣就遇上了這等事,又見你一片孝心賣身葬父,本官就做善事買下你。來人,去賬房取銀子來,去為他爹買口上等的紅木棺,先抬到後院做場請人做場法事超度超度,等下午就抬去安葬。李管家,你先帶他進去登記一下,換身衣服,洗洗乾淨,本官……本官晚上要來驗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