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似笑非笑,斜眼瞥向他:“白爺爺自知輕重。”
正了神色,那便開始。
雨幕陰簾中,黑色紙傘離了手,凌空而出。
雨中持物,原本會比平常重一些,速度也應慢上一些,這時分,卻仍然看不清那兩柄傘如何瞬間便向上飛揚,破雨而起。
風夾雨星,散了髮帶的黑髮隨之潤溼,額髮緊貼,衣衫粘重,微閉了眼,又睜開眼。
朦朧視線裡,那兩柄黑傘,在各自上方的空中急速旋轉,雨擊紙面,雨水飛濺,水花齊綻,如細長絲線沿傘飛灑開去,激盪出閃現的白光。
不知過了多久,竟沒有絲毫停頓之意,其速不減反增,這兩柄傘,以旋轉的姿態,靜止在上空。
被困住了。
似陣法,不是陣法。
似幻術,不是幻術。
展昭與白玉堂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欲要抽劍,卻俱是一驚。
沉重,遲緩,鈍鏽。
一分力道。
三分力道。
七分力道。
竟是不得出鞘。
有一種力量,無形之中牽住劍與鞘,使其不得分離。
這黑夜在沉默中不安分的低鳴,這雨幕在黑夜中不沉默地響動。
不,鳴的不是黑夜,動的不是雨幕。
鳴響的是那兩柄長劍,這不安的響動,越來越強烈,這響動的幅度,越來越劇烈。
有一種力量,如海深邃,似是平靜,又似是安逸,然而卻有決堤毀世,淹天沒地之能。
深海,是不懼風雨的,這是自遠古伊始,最為浩蕩無邊而神秘莫測的存在。
是蓄勢的靜止。
是蟄伏的力量。
持劍之人,心中的意力,越來越凝聚。
凝聚成一個點時,瞬時便爆發出無盡的光亮。
閉眼,鎖眉,長劍,出鞘。
兩聲沉悶之響,劍氣寒意,若兩道鳴閃之電,一上一下,上擊旋傘,下擊大地。
電閃雷鳴,天搖地動,旋傘與地面之間的空氣,裂開了狹縫。
狹縫中,如同身體撕裂了一般。
強烈的眩暈與疼痛。
一個時空之中,所知所感俱是真實之時,毀滅一切,必然毀滅自己。
時間被靜止了。
天地雨幕,顛轉天地。
還能撐多久。
咬緊牙關,不致昏厥。
這旋轉令人窒息,彷彿天地都顛倒了一般,搖搖欲墜,天翻地覆。
還能撐多久。
攥緊拳頭。
還能的。
那人,還在。
劍不離手,人不離心。
僅存的思緒,如若兩道鳴閃之電。
篤定執著的不變之念。
這不變之念,曾無數次在生死關頭將他們拉回。
如今也是如此。
天要亡我,逆天而行!
這時分,這天地,似嘆息般地震盪了一下。
展昭睜開眼,面容唇色俱是蒼白,長劍劍尖著地,唇邊溢位鮮血,雨水順頰而下,洗去血跡
壓迫之感愈來愈強,卻仍立在原處,意力之撐,半分不動,半點不晃。
絕不能咳出來。
絕不能連累了那人。
喉嚨處腥甜一起,竟咬唇將血嚥了回去。
忽地,心頭一震,只覺得一股真氣暖流自掌心傳入體內,微弱而斷續,只若燭火之亮與熱。氣息動盪,若有如無,分明也是內力受損。
若是傷及心脈……
怒氣頓生,反掌而覆,將力道逼了回去,這一內力相逼,體內真氣亂竄,偏頭便咳出一口血來。
聽那人輕輕一聲:“你……”
並未說完,也是一聲輕咳,咳出鮮血,血於雨中,很快也沒了痕跡。
天地間一派寂靜,雨水在地上擊出漣漪。
天旋地轉中,白玉堂一翻手製住展昭,低聲道:“貓兒,莫惱,靜了。”
靜了。
果然靜了。
緩慢地,緩慢地停止了動盪。
然後,完全沉寂了下來。
緩過神來,那兩柄黑色紙傘跌落在地,傘緣破損,傘柄斷折。
抬起頭,一片詭異之景在眼前鋪展開來。
向左也是,向右也是,想必,身後也是。
腳下所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