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要是他在這個時候接受了你,那在他死的時候你會更傷心,他不想留給你任何希望,是不想將來你為他而絕望。”穆先生說完,把茶杯舉到嘴邊,卻久久沒有飲上一口,臉上的表情似有所思。
“不想讓我將來絕望,所以就選擇讓我現在絕望?”撒加“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看上去有些激動,“他這是在為我著想?他為什麼對所有人都那麼仁慈卻偏偏對我這樣殘忍?”
穆先生靜靜地看著撒加,慢慢將手中的茶杯又放下。
“撒加,說到這一點,你不也一樣嗎?”
撒加一驚,接著平復下來,又坐回原位。
“對不起,我衝動了些……”他仰著望著天花板,有些頹然地喃喃道,“我最近的自制力越來越差了。”
“我能夠理解,我可敬的朋友,”穆先生平靜地道,“如果換作別人,早就支援不住了。”
“你說得對,”撒加苦笑,“我沒有資格責怪他……我對他……豈止是殘忍……”
“你別這樣說,”穆先生安慰道,“各有各的立場,這不怪你。”
說到立場,撒加又開始激動起來:“立場?那本來是一件與我無關的事!智慧聯合得到這份研究會怎麼樣只不過是我們的推測而已,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撒加……”穆先生欲言又止。
“我最近常常在想,我那趟去雅塔卡瑪,到底是對是錯,”撒加繼續道,“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老話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我做得對,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如果我做錯了,懲罰為什麼不降臨到我的頭上?卡妙是無辜的!”
穆先生沉吟片刻,道:“撒加,你不能這麼想……”
我不能這麼想?
撒加冷笑。
我不能這麼想……對,我不能這麼想。
他把臉深深埋進自己的一雙大手裡……
我不能這麼想,那我能怎麼想?誰又來告訴我,我該怎麼想?
穆先生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嘆氣,想安慰,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可就在他決定不管怎樣都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聲玻璃器皿掉在地上摔碎的脆亮之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霎時間,剛剛還沉浸在痛苦中的撒加像條件反射一般,忽地一下跳了起來,衝出休息室,向卡妙的房間奔去——
當他推開房門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跪坐在床上的卡妙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右腕,他的右手至手腕處彷彿每一個關節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不同方向生硬無情地拉扯著,那隻被拉扯得幾乎變了形的右手正機械而劇烈地顫抖著,像是他右手的骨骼、肌肉、血管、神經到每一寸面板都有了生命,跳動叫囂著正欲急切地掙脫束縛了它們多年的軀殼一鬨而散!
他低著頭,石青色的長髮垂下將他的臉完全遮住,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撒加已能想像到,甚至幾乎能在自己身上感受到這種痛苦,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雙臂一張,便把卡妙摟進懷裡,一隻手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胸膛上,另一隻手將他正在抽搐的那隻手死死握住!
他並不知道怎樣才能減輕這種痛苦,當然也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有效,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他把卡妙抱得緊緊的,巴不得用這樣的方式能將這種痛苦分到自己身上!
……胸膛感覺到了懷中人虛弱而急促的呼吸,撒加於是鬆開那隻按著他頭的手,把他的臉抬起來,看到凌亂的石青色長髮掩映下那張蒼白得發青的小臉,那臉上的表情分明是痛苦的,卻因為那雙沒有半點生氣的眼睛而顯得空洞黯淡,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地翕動著,分不清是想張嘴說些什麼,還是隨著右手一起抽搐!
伴隨著強烈的沮喪,撒加心裡一陣攪痛難忍!他知道這樣做並不能減輕卡妙的丁點兒痛苦,只能讓自己稍感安慰,索性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希望能夠藉著身體傳遞給他對抗這種痛苦的勇氣!
他緊緊地抱著卡妙,甚至忘了叫人去通知穆先生,就這樣緊緊抱著不知過了多久……
……
終於,他感到被自己握著的那隻瘦弱的手慢慢停止了抽搐。
他仍握著那隻手捨不得放開,感到那手出奇地冰冷,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溫度,若非懷中人慢慢平穩下來的呼吸,他幾乎就要認為他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他剛鬆開了些的手臂上又用上一股大力把卡妙緊緊抱住,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從自己懷裡消失!
“別怕!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