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接受專業服務。醫生大半張臉藏在口罩裡,只露一雙冷冰冰的眼。蘇星柏煩躁又無奈,該死的梁笑棠,該死的大話王!
醫生完事後走的迅速,梁笑棠後腳進到急診間。閉門,下窗,繼而雙手叉腰,冷眼看住白床上的人。視線匯聚的剎那,蘇星柏轉頭看向別處。
兩人都知事情的緣由,卻都不願先開口,空氣中只得悶熱與灰沉,時間就這樣消磨著。
蘇星柏苦笑,原來自己竟還有這樣的天分:扮無知,扮聾啞,僅僅因為在意一個人。
“SORRY……”
這聲低啞的道歉來自梁笑棠。
他指的是自己頸側那道傷,蘇星柏明白。 怔愣點秒後即刻開笑,“騷咩瑞啊,你留我條命到現在,我卻什麼都不能幫到你,真正該講SORRY的是我才對~”
梁笑棠垂下頭,轉瞬抬起,“我有冇同你講過‘你可以做一個好人’。”
“有~!”蘇星柏誇張地點頭,“有~你同我講過幾多次了,在布金龍的貨倉,在屋企,還有你發夢時都會講~”
“那你覺得我是發夢麼?”梁笑棠凝住他的眼,“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發夢,你又值不值得我信呢。”
終於講出真心話。
講信的人從來都沒有信。沒有,才要提,才會講,然後就假裝有。
騙人騙己。
“如你所願~”蘇星柏彎開嘴角,“義豐長久不開葷了,爺叔們想錢想到癲,所以我跟珀達定下一批貨,市值九千萬,珀達應承給我五百萬的提成,講定今日見面談細節。苗正初也好,你也好,都在我的預料之內。”
講完,攤攤手,昂頭微笑,“OVER~!”
就連梁笑棠的反應,都是在自己預料之內。
對於自己這番說話,梁笑棠表現的相當平靜。他的嘴角掛上慣常的笑,帶著點嘲弄,以及看徹世情的淡然。“幾時交易,在哪交易?”他問。
“都說了真正該講SORRY的是我啦~”蘇星柏微笑著迎視這雙朝夕相對的眼:“SORRY,這個!不能!話!俾!你~!”
假如豢養許久的寵物現刻反水,你會怎麼做?
很奇怪的,梁笑棠並沒有覺得太難受,甚至絲毫不感到違和。
蘇星柏畢竟要比寵物強太多,給他粒種子,他可以給你變出一片田;要是給他個支點,他點解不能撼動全世界?
很好。梁笑棠低笑,蘇星柏。好樣的。
很好。
空氣重返悶熱與灰沉。
站著的梁笑棠與坐著的蘇星柏保持對望。有一些片段同時閃現在他們眼前
……………譬如屋企露臺上的那面白窗簾,譬如兩隻手拖住奔跑的那個冰雪世界。
梁笑棠輕輕轉動肩膀,些微的痠麻,好似能望見一排排錯落的牙印。不只肩膀,手背,胳膊,都曾留下蘇星柏的印記。每一寸都記憶猶新。
梁笑棠的手摸向腰後。
蘇星柏眨眼的瞬間,額頭已讓漆黑的槍口對住。
頸側的傷口微微作痛,他伸手去摸。被槍的主人喝止:別動!
“我再問你一次!幾時交易,地點哪裡?!”
話聲清亮冷靜,已然做返差人。很好。蘇星柏想,笑意靜止在張揚的唇角。
這一次,連SORRY也不願再講。
扳機沒有叩響。
槍在手中,幾多次變換細微的姿勢,但終歸沒有叩響。
梁笑棠收回槍,一副手銬取而代之。
他走近蘇星柏,蘇星柏笑眼望他。很快,蘇星柏的右手跟床欄連在了一起。
“這裡沒人會來,有足夠的時間俾你想。”梁笑棠冷冷地講。
第56章
曾經有過類似畫面。
蘇星柏落力回想。
記得那夜的星很多,很靚,他幹掉了威利,然後他就像這樣被梁笑棠拷上。
那是兩人第一次攤牌,也是他第一次觸犯梁笑棠的底線。梁笑棠狠狠耍他,他的意志瀕臨極限。脫困的一剎,他只得一個念想:
幹掉梁笑棠!
世事無常。現下,卻是他自己快被人掛。
百葉窗遮蔽光線,屋內越來越暗,梁笑棠立在牆角,周身影影綽綽,看不清表情。
也許嘴角掛著慣常的譏嘲,也許正考慮該怎樣撬開他的嘴。蘇星柏想,對梁笑棠而言,沒有什麼能比天職更重要。所以,也就無所謂應承,無所謂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