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清越的古琴聲就如高山流水般流淌出她的指下。
她只彈了幾個音,就停了手:“姍兒覺得如何?”
蘭姍託著下頜,抬眼望她,“才聽幾個音,姍兒聽不出來。”
“那就聽個夠吧。”海棠沁又動著指甲,繼續著剛才的琴音。
她彈的並不是彈耳熟能詳的古琴曲,而是一首相當生僻的曲子,琴聲有些怪異,卻不難聽。
蘭姍邊聽邊打拍子,“沁兒指法流暢,比難得一見的熟練琴師還要嫻熟地多。”
海棠沁頭也不抬地答道:“我自七歲開始學琴,已有十二個寒暑。”
“七歲……”蘭姍在琴聲中慢慢說道:“想起來,我也是七歲的時候進了天仙閣。”
海棠沁邊彈邊隨口說:“那是什麼地方?”
“青樓。”
“……”
“沁兒不必為我難過,”蘭姍反而一笑,“人各有命,你能進海棠家做名門弟子,就有人如我般賤命,被賣入青樓做煙花女子。”
海棠沁不說話,只低頭彈琴。
蘭姍望著撥動的琴絃,“到青樓也學琴,學畫,學詩詞,學歌舞,樣樣都是伺候男人的技藝,我十六歲的時候成了天仙閣的頭牌花魁,那時候沁兒在做什麼?”
海棠沁沉默了一會,“我十六歲時琴術被師父贊已有小成。”
“真好,我十六歲還不會武功呢,但是我能把最鐵石心腸的男人哄得心花怒放,把最矜持冷漠男人弄得慾火攻心,”蘭姍仍然笑著:“也很厲害吧?”
海棠沁答道:“你很願意做這種事?”
“不願意又怎樣,就算是最身子嬌貴的花魁,不願意伺候男人也是要被鞭子抽打的,”蘭姍伏在桌上,眼神幽深地看著木色的琴身,“哪個女子不願意求得一心人,哪個女子願意在煙花之地陪著不喜歡的男人們徹底陪笑作樂?”
海棠沁又沉默著,半晌搖頭:“這種事,我不懂。”
“你還小,還不懂情愛之事,”蘭姍又笑了,“後來我遇到一個恩客,他說他喜歡我,要為我贖身……”
“那是好事。”
“他花重金為我贖身……”蘭姍望著海棠沁細長的眼角:“是為了將我送給他的哥哥。”
海棠沁並不清楚情愛的事,但她直覺地說道:“他負了你嗎?”
蘭姍搖搖頭,她的聲音像是喝醉了,“他對我許諾,早晚會接我回來,他只是要扳倒他的哥哥,而我,就成為他的棋子,幫他蒐集想要的東西……”
琴聲悠揚,海棠沁沒有再說話。
蘭姍笑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海棠沁沒有回答她。
她又自言自語道:“你不會猜到的,他是平南王爺……”
海棠沁對朝堂的事並不瞭解,但她也知道這個王爺是個位高權重的人,她有點驚訝。
“他當時還是小王子,他扳倒了他的哥哥,成為平南王世子,如今是王爺……”蘭姍伏在海棠沁的臂彎上,“他騙了我,他後來連看都不願再看我一眼……”
海棠沁預設,半晌嘆口氣,“我師父說,天下男兒多薄倖。”
“是了,後來遇到的那些人,都沒一個好東西,”蘭姍突然咬牙切齒起來,“他們把我當工具,當玩物,寵我愛我,給我數不盡的綾羅綢緞珠寶玲瓏,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娶我……”她突然停下了話語。
海棠沁沒有說話。
房間裡只剩琴聲悠悠。
有人推門而入。
蘭姍扶著頭,“我為什麼會說這些,為什麼……”
“因為你中了海棠家的幻術,你不知道那個很厲害嗎?”進來的人口齒清楚地說道:“海棠姑娘最擅長的就是琴術,你正是中了她的靡靡之音啊,蘭姑娘。”
蘭姍努力地抬起頭,可是她的身體異常沉重,甚至連眼皮都無法抬起。
因此她看不見來的是誰。
可是她聽出了他的聲音——一個明明病得直說胡話方才還昏迷不醒的人。
雲泥關好房門,他走向蘭姍。
“你……你是……”蘭姍勉強說道:“假裝……”
“你們可以假裝,”雲泥彎下腰,望著蘭姍的眼睛:“我不可以嗎?”
琴聲戛然而止。
海棠沁站起身,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蘭姍拼命地想要抬起頭,“連你,你為什麼……”
“她當然不會中你的媚術,你的藥早就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