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被雨澆得一絲絲地弱了下去。
“乾少爺,又欺負你大哥了”雷五一隻腳屈著,另一隻腳怡然自得地晃著。一點也不像正在淋著雨,倒像在桃花源裡品著茶。
“怎麼就見得是我欺負他?”乾少索性走近了一點,順便檢視雷五臉上那些水究竟是什麼。
雷五俯身下來,伸手在乾少頭頂撫摸了一下:“好了,我的大少爺,放寬心吧……”
乾少一晃頭,甩開了雷五的手:“別這樣,像我娘。”
“我倒是想當娘,可惜生不出你這麼好的兒子……”雷五自嘲地笑道,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笑道:“說得好像你記得你娘一樣。”
“說得好像你記得你娘一樣。”乾少翻了個白眼。
雷五笑得前俯後仰,他確實不記得自己母親的樣子了,他的母親難產而死,後來父親續了弦,他連繼母的樣子都記不清了,哪裡還記得自己母親。
但是白衣諸葛的名字畢竟不是白來的,最後他還是把乾少勸了回去。
他說:“乾少,你現在可以找我說話,但是大當家他現在能去找誰呢?”
…
乾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三更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瓦片上的聲音讓人心驚,他進去的時候房間裡一片漆黑,他沒有點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了黑暗。
床上沒有人,被子是疊好的,椅子上也沒有人!
乾少的心咯噔一下,他對大當家的性格很瞭解,怎麼就沒想到他可能會不聲不響地跑掉呢……
然而,就在乾少想要召出殺手追蹤的時候,他聽到了牆角傳來的急促的呼吸聲。
牆角蜷成一團的黑影,因為竭力想掩飾自己剛剛哭過而努力大口呼吸著,整個脊背都在劇烈地起伏著。
乾少走過去,半跪下來,黑影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他的觸碰,卻被他伸出雙臂,用力抱住。
明明一直呆在房間裡,身上卻比他這個剛剛林過雨的人還涼。因為竭力往牆角蜷縮,背上的脊樑都弓了出來,像一隻瘦骨嶙峋的貓,發出膽怯地嗚咽聲。
“對不起……”乾少把頭埋在大當家的頸窩裡,眼中滾燙。
“對不起,是我貪得無厭。我不該苛求你,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只要對我負責任就好……我不要別的了,就只要負責任就好。”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渾身溼透的青年一直喃喃著,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他叱吒江湖也好,他談笑間定人生死也好,他隻手遮天也好,他心若比干也好。在這時候,他似乎只記得這三個字,所以一遍一遍重複,只怕懷裡的人聽不見。
大當家在他的懷裡,身體漸漸舒展,漸漸停止了嗚咽,只是偶爾還不時地噎一下,他自己也覺得身為一個大當家,哭是很丟臉的事,所以竭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
地上太涼,乾少把大當家抱回了床上,想脫掉自己身上的溼衣服,誰知道剛一鬆手,衣服就被某人一把攥住了。
畢竟是練過南拳的人,手勁很足,攥得緊緊的,一般人都撕扯不開。
“我送了你一本字帖……”大當家帶著鼻音弱弱地說道。
乾少狐疑地看著他,對下面的內容不抱希望——新婚禮物的驚喜實在太大。
“我問過老秀才,那本字帖是一個姓米的人寫的,值很多錢,比雷虎門半年的錢還多,你還不上來的……”大當家很沒氣勢地抽噎了一下,繼續聲音不大卻竭力理直氣壯地道:“你拿了我那麼貴的字帖,就不能和別人成親。”
作者有話要說:在考慮番外要不要寫雷五……飄下。睡覺去了。
☆、踐行
大當家第二中午醒來的時候,雷虎門的風向似乎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最先察覺到的是,雷五好像要離開了。
過去的幾年裡,雷虎門的生意都是乾少在打理,而商賈之富莫過於江南,所以一年的十二個月裡,乾少倒有八個月是在江南的——雷虎門的人並不知道,乾少在江南忙活的更多的是風雷堂的事,北方的江湖已經被羅剎宮和十方閻羅殿瓜分,風雷堂是在江南起家的。
但是這次去江南的人,是雷五。
而且是主動要求的。
…
雷五走的那天正好是立秋,前一天晚上,乾少還請了攬月樓的廚子師父來雷虎門做了三桌酒席,為雷五踐行。訂選單的時候大當家一直站在乾少身邊,神情嚴肅地提醒:“多做點江南的菜式,不然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