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妹。
當今世上,有這塊玉佩的最後一個王府已經在三天前被滅族,整個王府上至王爺下至王府清客全部入獄,殺了三百多個人,放出來四百多個。據說京城的午門外整整聚起一群烏鴉。專挑那些無人斂葬的屍體啄食。
被滅族的,是京中的琅琊王府。
去年秋試之後,瓊林宴上,年輕的皇帝還曾經撫著琅琊王爺的肩膀笑說他是大周國的肱骨大臣,誰知道一年時間不到,皇帝的肱骨大臣就換了人,昔日御前紅人成了亂葬崗裡的白骨,連唯一的血脈都保不住了。
“敢問夫人姓名?”大當家正色問道。
“本宮夫家姓李。”
整個堂屋裡的氣氛都凝重了起來。
誰都沒有想到,雷大從門口招回來的這個帶著兒子落魄婦人,竟然是當朝王妃,也是四年前透過和親嫁入琅琊王府的藏族公主——央嘉卓雅。
當年送親的隊伍進京時,正好是中秋節附近,家家戶戶都出門去看西藏公主,只看到十六駢的華麗馬車重重紗帳後一個模糊而美麗的影子。
眾人怎麼也無法把那個影子,與眼前這個頭髮凌亂的婦人聯絡到一起。
只有那雖然狼狽卻仍然如受傷的天鵝一樣高傲地昂著頭的姿態,讓人依稀能看到身為一國公主的高貴。
在場的眾人都覺得有點棘手。
雖然不知道這個被滅了族的王妃是用了怎樣的手段帶著一個幼兒從京都逃出來的,但是誰都知道,事情絕不會就這樣瞭解,皇室的顏面,皇帝的尊嚴,還有那支江湖人都心知肚明的是為皇帝解決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的勢力那如同跗骨之蛆一樣不死不休的緹騎……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大當家。
大當家已經從“弟妹”忽然變成王妃的轉變中緩過神來,神色凝重地看了王妃許久,才問出一句話來:
“王妃額上的傷,是……”
“是我抱著麟兒在少林寺的大雄寶殿上三叩九拜。”那女子坦然答道,語氣中卻帶上一絲自嘲:“只是沒想到中原的菩薩,也未必是什麼普度眾生的。”
眾人竟然無言以對。
央嘉卓雅在心底冷笑著。
這三天來,她倒是把過去的二十年裡從未經歷過的事都經歷了個遍,看盡了多少人假仁假義的冷臉。也沒指望這次會有什麼不同。
從俊臣死去的那天起,她就承擔起了一個女人所能承擔的最大的責任,疏散僕人,料理後事,等待皇帝誅九族的詔令,她表現得像一個心如死灰的遺孀,可是她不甘心,為含冤枉死的俊臣,為命途多舛的自己,更為還未滿四歲的麟兒。所以她密陳太后,把這枚玉佩掛在麟兒身上,逃過了那金鉤子的格殺。所以她連夜逃出京中,在少林大雄寶殿叩拜,求那所謂是江湖泰斗的少林方丈庇佑。所以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獨自趕著車從少室山下到了這個小城,她並不知道這個小城裡藏著天下第一鏢局,她只是再也走不動了。她以為那個憨厚的武夫叫她帶著麟兒進門能給他們庇佑。
但是,沒有。
沒有又怎樣呢?
哀莫大於心死。
這位昔日的琅琊王妃攬了一把額前的頭髮,忽然笑道:“你們不必擔憂,我不會纏上你們雷虎門,我從京都一路行來,對人心早就看夠了。要不是你們叫我進來,我也不準備進這個門的。麟兒,我們走……”
那個小孩也知道氣氛有點不對,鬆開了大當家的褲腿,牽著母親的手,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
在孩子的小短腿艱難地跨過門檻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是一個雖然被傳為膀闊腰圓,虯髯環眼貌似張飛卻聲音溫潤的人發出來的。
他說:“夫人且慢。”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因為牽扯進江湖恩怨,所以以後敘事的會多一點……
T T,會有人覺得很能打很能管事的大當家不萌麼……
☆、春。藥
乾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幕非常奇異的景象。
大當家威嚴地坐在堂屋中,旁邊站著雷一二三四,看起來不像雷虎門議事,倒像是包青天升堂審案。
尤其堪稱奇蹟的是雷大那個平時只要雷五在場就畏畏縮縮得像只老鼠的傢伙,今天竟然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著胸膛站在大當家旁邊。雖然被站在門邊的雷五眼角餘光一掃就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但比之平時,已經是天壤之別。
乾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