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真快。”蘇慕晴給他開門,從杭州城到這裡,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君意隨不能騎馬,估計是施展輕功飛奔來的,小家夥對花子渝真好,想著便笑了笑,然而目光觸到青衫上的斑紅時,頓時僵住嘴角,“你……身上怎麼會有血?”
“不關你的事。”君意隨冷冷推開蘇慕晴想要仔細檢查他傷勢的手。
“你總不能穿成這樣見子渝吧?”蘇慕晴聽他聲音平穩有力,不像有受傷跡象,便稍稍鬆了口氣,“先去沐浴,換套乾淨衣裳,正好水還熱著。”
君意隨沒有拒絕。蘇慕晴索性讓他到桶裡去泡,自己到櫃裡找出一件宋延卿留下的衣物給他送去。君意隨見是白的,死活不願意穿。蘇慕晴也很無奈,說樣式有不少,可惜清一色是白的。君意隨光著身子在桶裡蹲了半天,水都快涼了,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穿上。衣裳很貼身,不大也不小,蘇慕晴在旁看著,卻覺得這白衣裳更能襯出他一身清冷如梅的氣質來。
擦乾頭髮後,蘇慕晴用小繩子給他簡單綁了一下,然後帶他去花子渝房間。君意隨一見花子渝,淚就流出來了。花子渝抱他上膝頭,輕輕拍打他的背安撫。
兩人定有許多話要談,蘇慕晴不便打擾,出去收拾洗漱用具。經過廚房,想起君意隨匆匆趕來也不知道有沒吃東西,餓著沒有,於是找來雞蛋和糖,攪拌了弄熟,趁熱給他端去。
“你也會哄孩子啊。”花子渝見君意隨一臉嚴肅地吃著滑蛋,忍不住笑起來。彆扭的孩子,明明愛吃,卻又故意板著臉,這樣下去早晚憋出毛病來。
君意隨愣了一下,頓時把臉埋了下去,生怕紅臉的窘迫被人瞧見。
“沒你會哄,他可是膩你膩得緊,我呢,倒成了局外人。”蘇慕晴調侃著,拉過一張椅子併到床頭坐下。
“怎麼,怕我冷落你?”花子渝飛來嘲笑的白眼。
“是有一點,我允許你冷落我一時半刻,時間長了可不行。”蘇慕晴環住花子渝肩頭拍了拍。花子渝冷哼一聲,早已形成挨靠習慣的身體微微傾斜,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倚了上去,蘇慕晴溫柔一笑,下巴貼到他臉頰輕輕蹭了蹭。
君意隨默默看著他們,忽然眼一垂,端著還剩一點雞蛋的碗跳下床。
“怎麼了?”花子渝問。
“我回去了。”君意隨背對著他道。
蘇慕晴以為他和花子渝的舉動惹他生氣,便解釋道:“我們……”
“我趕著回去配藥。”蘇慕晴想說也不急著這幾天,君意隨卻鐵了心要走,“教主,屬下告退。”放好碗匆匆走出房門。
蘇慕晴看了花子渝一眼,道:“我去送送他。”
君意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換下的衣物,帶著劍向外走。蘇慕晴在他後頭跟著,君意隨猛然頓住腳步,沒有轉身,冷聲道:“儘快到天山去,教主的病耽擱不得。”
蘇慕晴慢慢靠上來,“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君意隨渾身一顫,閉眼道:“你想多了。”
蘇慕晴沈默片刻,輕道:“我答應你,我會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君意隨立在原地好一會兒,道:“你也是,告辭。”
蘇慕晴莫名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他方才說的話是在……關心自己?如果真是,真是了不得的稀罕事。不管自己有沒會錯意,蘇慕晴還是給走遠的人送去內力傳音:意兒,保重。
醇厚溫柔的嗓音彷彿盪漾開的水紋重重疊疊傳來,君意隨狠吸口氣,手中的劍握得緊緊的,似要嵌入掌心。他不忍心告訴他們,那一場用他們性命作賭注的對決,不但沒能讓江湖安穩十年,而且再一次釀成血洗武林的悲劇。而眼下似乎還有人怕他們不死,四處派人尋找。拿出懷裡的畫卷看了一眼,君意隨擰了擰眉,擦了個火摺子,一把火將它燒成灰燼。
“看著意隨,忽然就覺得自己老了。”蘇慕晴折身回來,說君意隨已經離開後,花子渝默然了一會,輕嘆道,“十年以後,世上許多人和事都變了,只怕要認不出來。”
“是,它們在變,但我對你的心不會變。”蘇慕晴坐回床頭,抓起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然後緊緊包握住,“前輩說冰棺裡頭的人容顏常駐,到時候你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我可就慘了,皺紋長了,頭髮也白了,哎,小老頭一個。”
“你要是動不了,就乖乖等著本教主寵幸你吧!”花子渝笑出聲來,看向蘇慕晴,只見他目光灼灼,頓時橫去一眼,提高聲音道:“你又在想些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