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吃下去!”
來不及思考,沈朝風下意識地動了動喉口,將藥丸吞落入腹。
方翟身上的東西自然非同一般,不過片刻光景,腹內絞痛明顯減輕,沈朝風心中雪亮,低聲道:“多謝!”
宴無好宴,卻不明白袍澤情深的多年知交好友為何行此下作手法。
只這瞬間,圍向二人的幾抹鬼影愈發逼近。
月灑清輝,深深淺淺映著方翟那張臉,白玉一般,剔透晶瑩,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卻蒙上了一層黯黯的戾氣:“不用謝我!藥不對症,未必能解得了你的毒。”他居然還有閒情幸災樂禍:“佳節良宵不與妻兒共歡,卻去求別人的毒酒,沈將軍確實是個妙人!”
沈朝風苦笑連連:“煩請公子轉告令主上,多謝賜警!”
既在酒宴上下毒,那麼這些鬼影定不是為了方翟,看來有人存心要置他於死地呢!沈朝風頂天立地,一生見過多少鬼魅伎倆,這等小陣仗,不須拖累無辜之人。
方翟冷哼,臉上有不屑的神色,似乎聽不懂他的話,眼珠一轉,直接下命令:“你三我四!”
沈朝風壓根兒沒能看清楚他的動作,便見原先本已歸鞘的長劍陡然亮出了雪色光芒,耳畔輕風略過,矯健的身姿化為數十條黑影,如蝶飛花中,優美飄逸,令人眼花繚亂。
穿花蝶舞,方氏輕功,天下一絕。有幸目睹此術之人卻大多亡於奔月劍法之下,前方正面圍過來的四抹幽靈似乎沒有料到沈朝風身邊居然有一名武功如此高強的助手,一時不察,尚來不及反應,便有兩人已做了劍下亡魂。
穿花步、奔月劍,乃鎣陽方氏獨家秘技,傳子不傳女,即使方氏如今門衰祚薄,香火凋零,這祖規卻也不曾違背過。
沈朝風雖與方翟相交不深,可對這位大公子的脾氣卻頗有耳聞。今日之事,方翟聰明絕頂,又奉命前來示警,怎會看不出端倪,只是此人性情古怪,絕不會冷眼旁觀,撒手而去。
無奈地嘆息一身,一個倒翻,腰間軟劍出鞘,迎向後方業已欺近的殺手。
其實,劍術並非沈朝風所擅長,武皇一統江山,開朝立代,一杆梨花槍能夠挑翻整個天下,沈氏雙錘功不可沒。武皇稱帝後,感沈家兄弟忠義,特賜錘一雙,皆為銀製。銀錘有無量之權,上打昏君,下擊饞臣,只不過沈氏兄弟為人內斂,那雙銀錘日夜供於祖堂,並不曾用過。
沈氏雙錘與一般的圓錘頗有不同,不過拳頭大小,錘把繫有細鏈,可發可收,發時力重千鈞;收時細鏈輕輕一拉,盤繞著敵人的腦袋重回手中。自沈家兄弟出道後,死於錘下者不計其數。
可如今天下大定,莫說御賜銀錘無用,便是以往貫使的銅錘也鮮少帶在身邊,只愛妻的嫁妝,這把可以當作腰帶的軟劍日賞慣被沈朝風束著,不願解下。
今日若非遇險,身中劇毒,功力大減,那軟劍也不會出手。畢竟是嬌妻所贈,實不忍讓它沾染汙漬。
儘管有利刃在手,他的身形仍舊遲滯了不少。方翟解決完前方四人後,見他仍在苦鬥,不由微微蹙眉,原想上前相助,早了此事,卻忽地瞪大雙眼:“不好!”
沈朝風劍一偏,險險被對手刺中:“怎麼?”以為方翟遇險,急急想要擺脫殺手的糾纏,以便救人。
方翟看得真切,心下大駭,長劍一晃,穿花步如入無人之境,大叫道:“你快回去救人,這兒有我。”說著,左掌輕拍,沈朝風被他拍得一個踉蹌,險險跳出了戰圈。
這一跳,目力所及,頓時肝膽欲裂。
熊熊大火肆虐而起,火舌在京城南面的半空中漫天飛舞,露出猙獰可怖的鮮紅之色,吞吞吐吐,殘忍的劈啪之聲隨風可聞,毀盡人間生靈。
熱浪蒸騰,即使隔了幾條街,也能感覺到那種燙入心肺,令人焦皮爛骨的灼燒之氣。
沈朝風狂吼一聲,眼眶泛紅,雙袖張開,如衝宵之鷹,朝著大火的方向撲去。
他已顧不得方翟,因為烈火燃燒處,正是定國將軍府──他與大哥、妻兒共同的家園。
方翟默默嘆了口氣,一貫清冷的臉上浮現出惋惜憤慨之色,“唰唰”幾劍,解決掉剩餘的三名殺手,回首望望升騰至天的火光,眼神黯然。
他向前走了幾步,卻又驀然頓住,嘆息道:“去又如何?”
今晚這熊熊大火,不僅僅預示著一些善良生命的終止,只怕這天下……
緩緩搖頭,他迴轉身,既無用武之地,再去亦是枉然,況那人寅夜秉燭相候,他若不回,必不歇息。明日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