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意直透心窩,若說適才還存著滿腔自信,到此刻也已消失怠盡。
賀徵武功究竟深到何等程度,方陌竟沒了把握。
難怪陸文帛搶先出手,並催他快走,想必深曉賀徵的可怕之處,妄圖以已斷後,為方陌留一線逃跑的機會。
誰知方陌渾不知深淺,輕率出手,如此一來,陸文帛適才的急燥冒進之舉全沒了用處。
凌厲的招術逼得年輕人根本沒有出言提醒的機會,怪只怪先時一鼓作氣,冒然出手,未曾及時向方陌言明厲害,他應該清楚,依方陌的性情,又怎會舍友逃生。
陸文帛頓時急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光景,四圍的黑影不必有任何動作,單隻賀徵一人,陸文帛與方陌同時夾攻,也不過險險打個平手罷了。
偏偏就在此時,黑影開始發動陣勢。四面八方人影重重,被劍氣嘯聲摧殘凋落的樹葉漫天飛旋,黑的影,黃的葉,令人眼花繚亂。奇怪的是,並無一名殺手上前協助攻擊,看樣子,倒似是成全頭領與二人一戰,不敢輕易插手一般。
三人的招式由快轉慢,漸漸進入了膠著階段。方陌與陸文帛心知今日難免一敗,早不存僥倖心理,一昧狠打狠攻,出手便是不要命的招術,賀徵縱然武功奇高,一時半會兒倒也耐何他們不得,不免起了焦燥之心。
今日,發現陸文帛的蹤跡後,賀徵未曾向上稟報,私自帶人前來堵截,想要建一功勳以博那人一笑。他慣來清傲,又自恃武功高強,對陸文帛此人並未放在眼裡,臨來時曾警告下屬只可旁觀,不許插手,一干屬下平日懼他威嚴,自然令出如山,不敢輕捋虎鬚,只於外圈圍而不戰。
依賀徵的算計,陸文帛那點兒功夫自不在話下,便是添上他身邊這個年約弱冠的小子也不足為懼,卻不知人到險境,心橫意喪,那種拼了命、完全不顧後果的打法最能激發潛力,一時竟也被逼得手忙腳亂,佔不了絲毫上風。
當著這麼多下屬的面,賀徵自覺此乃奇恥大辱,怒意橫生,殺心頓起。
陸文帛見他臉色忽地鐵青,眉眼間戾氣大作,心知此人要下毒手,卻苦於無法向方陌示警,不免又急又氣,將牙一挫,暗想縱然拼死一搏,也要盡全力保住方陌。
就在此時,圍於外圈,原本無聲無息的黑影們突然開始起了騷動。
先是左側最接近戰圈的一名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發出一聲輕微的慘叫,隨即“砰”地摔落,後背著地,抽搐兩下,便不再動彈。緊接著,未等黑影們反應過來,另一名立於銀杏樹頂的殺手,腳下一個踉蹌,從樹上直直摔倒,半路卻被一杆勁枝攔腰截住,駭人的是,那杆枝條竟然直接截斷了他的身體,只聽“啪”、“啪”兩聲,鮮血四濺,兩截殘屍先後掉落,人已死絕。
對於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黑影們來說,死個把人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問題是這兩名殺手死前皆未發現任何異狀,周圍全是自己的夥伴,彼此雖然不太熟悉,畢竟認識臉面,並無生人在內。
更何況,相互之間功力深淺大多明瞭,看那兩人,似是毫無還手之力便已遭了害,冥冥中,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竟有如此敵對的高手,實是令人不寒而慄。
黑影們縱然都曾受過嚴苛的訓練,可這會兒劇變驟生,同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得屍首不全,鮮血橫流,刺激實是太過,畢竟著了慌,原有陣形也在霎那間不攻自破。
賀徵功力深厚,打鬥中猶能眼觀八方,見黑影們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亂成一團,心中氣極,怒罵:“慌什麼……”話未說完,便覺一股寒嗖嗖冷森森的劍意衝破護身真氣直撲面門,心下大駭,百忙中向後翻騰,險險避開了攻擊。
定睛一看,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名黑衣人來,裝束與殺手們毫無二樣,只面上罩著黑巾子,幾乎連眼睛也遮住了,今晚雖然月光明朗,卻也根本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面目。
一劍逼退賀徵,蒙面人並不乘勝追擊,左手一伸,抓住陸文帛,右手反轉,扣緊方陌,輕叱道:“走!”三人同時腳下輕點,瞬間躍上牆頭,只晃了晃,再不見蹤影。
賀徵氣得發昏,見黑影們仍是一團混亂,怒極大罵:“一群飯桶,還不快追。”旋即騰身直撲牆外。
黑影們不敢耽擱,連地上的屍體都顧不得收拾,紛紛跳出牆外,向著賀徵離去的方向飛奔追趕。
小院重又恢復了寧靜,月光不避不忌,淡淡地、輕柔地撒將下來,撐天的銀杏樹下,葉落滿地,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兩具殘破的屍體和那仍舊汩汩流動的鮮血。
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