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寒離欽鬆口氣,生怕自己以後行動受阻,轉而又問,“這裡的人,都信得過嗎?”
“……你和小玦兒身份特殊,還是多留些防備為好。”洛不咎皺眉說,“最好只有我們三人和師傅知道。谷中的弟子不時會出谷行醫,到時萬一走漏了風聲就麻煩了。”
“知道了。”寒離欽贊同道,終於將行李全部解散收拾好了。
“現在什麼都要親力親為,太子殿下還適應麼?”洛不咎故意取笑寒離欽。
“有什麼適不適應?喪家之人,還能怎樣?”寒離欽面無表情,語氣卻苦苦的,聽得洛不咎也愧疚了起來。
“那個,我和小源源住在這間房的左邊那間,我師兄在右邊,有事就找我們啊!”
“嗯,多謝。”
許是藥霧的關係,寒離玦今天直到日落西山才醒,臉色卻紅潤健康許多。
洛非修還在藥廬裡沒有回來,洛不咎和洛源就先帶寒離兄弟去見洛歸雲。
洛歸雲的住處在谷底的另一頭,周圍全是湘妃竹,在夜幕中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而真正的珍貴藥草都在藥廬的藥園中,幾株極其稀罕的只有洛歸雲和兩個嫡傳弟子才碰得。
寒離玦緊緊拉著寒離欽的手,這次要見的是父皇的故人,算來也是他倆的長輩,於是也換回男裝,穿的一本正經。
縱橫交錯的竹子間穿過晚風,發出淅淅瀝瀝地聲響,月光下淨是斑駁參差的倒影。
走了不久之後,竹林稀疏了,隱約看見一團暖黃色的光芒洩出一間竹閣樓。
“就是這裡了。”洛不咎停下來,將衣衫稍作整理,才繼續前行。
竹閣樓的門上,掛著一方匾,上面是遒勁灑脫的兩個大字,“墨坊”。
寒離欽看著,不禁呆住,這果然是他父皇寒離蘊的手筆。
洛不咎和洛源先上了竹階,推開了門,開心道,“師傅(師公),徒兒(孫徒兒)回來了。”
屋裡的煤燈燈光乍洩,外頭的土地也變得橙黃。
竹屋的一層是客室,擺著一個紫檀八仙桌,上頭列著文房四寶。兩側是書架,不光有醫藥典籍,也有些詩書經傳之類。屋子裡有待客的幾座師爺椅,想必平日也就那些弟子來坐。
二層是洛歸雲的臥房,裡頭只是一席簡單的竹床,別無它物。
“師傅——”洛不咎見無人應他,直接邁進門,寒離欽和寒離玦也跟著,裡面卻沒有人。桌上擺著的飯菜早已涼了,洛不咎抬頭看著正中的竹牆,驚叫,“畫呢?!”
那裡原先掛著一幅寒離蘊的畫像,現在卻空空如也。
“你父皇駕薨之事,想是師傅已經聽說了。”今天他們回到谷中,還沒來得及和別人打招呼,他們的屋子又較他人有些距離,估計也沒人留意。
“師公他……不會想不開吧?”洛源小心翼翼地問。
“肯定不會!師傅不是那種俗人。”洛不咎皺著眉,想了想兩拳一疊說,“我們再去小山頭尋尋。”
小山頭其實是座小土坡,高出平地一截子,洛歸雲每每心煩,就常去那裡自斟自飲。那地方離竹閣不遠,四人也就很快便到了。
“君不見——
孤雁惶惶無相依,
流雲脈脈徒自欺。
君不見——
青絲白髮何差幾?
為爾無情甘別離。”
三丈高的土坡上人影綽約,低沉磁性的嗓音滿是愁苦與寂寞,聞者也心酸不已。
(一丈約合十尺,即3。33米。)
洛歸雲在涼涼的月光下,一手執著寒離蘊的畫像,一手擎著青碧色的酒壺,似醉非醉,欲語還休。
“蘊——你怎會如此殘忍,連兩地相隔的別離都不肯給我……”
凝眸於月,悽悽道,“月圓人不圓,自此難相思……”
洛歸雲仰面大笑,直到淚流滿面,才緩緩住了聲。
“既然回來見我,又何必躲著?”洛歸雲還是自顧自地看著手中的畫發呆,卻突兀地說。
“師傅……”
“師公……”
洛不咎和洛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就和寒離欽寒離玦一起上了小土坡。
坡頂的夜風撩起靛青色的衣袍下襬,洛歸雲身材清瘦,肅然清癯,腰繫角帶,氣質秀雅。雖然有些中年男子的滄桑感,一雙眼卻明亮有神。
“他們是誰?”洛歸雲淡淡問著,頗有不食人間煙火的道骨仙風。
寒離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