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小孩子都眼紅,恨不得抱在懷裡哄著笑著,一開始他是都打算攜了妻子在塞外定居下來的,管他那天高皇帝遠的,不妨礙到自己的事就好了。可迫著他做了謀朝篡位這一舉的,僅僅是因為——他聽聞他的溫夫子被這個臭皇帝賜了死罪,全家無一倖免。
蘇遠山最開始師從的也是溫夫子,後來遠行塞北,又結識了一位世外高人,自然就是後來溫浮祝他們的夫子了。
恩師情永難忘,反正那個破皇帝也做不好這個位子,他又何須念得甚麼當初同堂舊情?
溫浮祝微微晃了晃神,想當初……他是舊朝餘孽,可他卻也是被推翻了舊政的人所救。
一代迭一代,一朝疊一朝,這個世上,沒有甚麼不是無常。
連世事都不過無常二字一筆可概。
如今想來,竟也是那麼多年過去了。
那個男人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左側有一顆微微帶尖的小虎牙,當初溫浮祝還和嫂子肚子裡的蘇衍爭風吃醋過一番,總怕蘇衍一生下來,他們就不會再抱自己,再哄自己玩了。
只是蘇衍更可憐,他從一生下來,就沒有得過爹孃的懷抱。
好在,溫浮祝他還是被大哥抱過的,還是被他寵過的,還是被他視為自己的孩子一般認認真真的撫養過的。
所以,溫浮祝喜歡殺手——因為當初救了他的,就是一身殺手打扮的蘇遠山。
但是,溫浮祝他也討厭殺手——因為正是這種見不得光的暗殺職業,那些同他、同他一般的前朝欲孽才會仍將舊日恩怨深種的千里追殺不休。
……
新的朝政,斷不能再允許之前種種昏庸的事情發生了。
大哥本是不想做皇帝的,但也是因看不下去這種事再度發生,才會接了這個不情之請,也有了接二連三的新政。
可是既然有人反對這麼肅清的新政策而鬧事,溫浮祝也不知怎了,忽然就很想當那隻幕後黑手。
他們黑,他就比他們更黑。
他是從黑暗泥潭裡爬出來的惡鬼,惡鬼跟惡鬼廝殺起來,拼的不過就是一字更『惡』罷了。
所以他不擇手段,他要蘇衍坐的穩這太平盛世,笑著看天下海晏河清。
他要之後所有人一聽到蘇衍這個名字,就想到隗昇,想到這個獨一無二的光明帝國。
所以他後來恭敬的在夫子面前三叩首,「學生願選隗昇。」
他自此之後再不僅僅是溫浮祝。
他是天下人的溫浮祝,他是隗昇的溫浮祝。
又忍不住側了眼風去瞧謝常歡。
——常歡,別怪我,陪我一起困在隗昇這隻大鳥籠裡吧。哪怕你是烈鷹,我也只好折斷你的羽翼了。
——怪我也沒用,我一點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好欺負,其實……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啊。
——謝常歡,我一點也不想你是江湖人的謝常歡,我只想你是我溫浮祝一個人的謝常歡。
——就讓我……做一次最懂世故的無恥之徒。
謝常歡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的推銷自己的輕功如何如何帥氣,也可以如何如何華麗,「所以老溫你要跟我好好學吶……唔。」
謝常歡猛的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然後眼睛開始有點抽筋了。
這個榆木腦袋天下第一等無趣之人莫非開竅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過去了,繞的謝常歡再厚臉皮,還是有時候覺得好挫敗,覺得,溫浮祝其實並不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他太寂寞了,又只有自己常常去找他,於是他便湊合湊合的允許自己待在他身邊了。
——可這個人今天頭一次破天荒的先吻了自己。
謝常歡覺得自己簡直要開心的瘋了。
他就知道,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溫浮祝他就是害羞,明明私下裡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看他時,是一樣的。
後來有一次他為了彌補上次遺憾,到底還是大半夜的擾他清夢,攜他狂奔了八個城鎮去河溪裡摸魚。
那時候那人挽著褲腿,自己嫌麻煩,他便耐心的蹲在自己身邊替自己挽好了,前一秒還是滿眼的無奈,後一秒隨自己站進了水裡,起先是裝模作樣四處盯著澈溪中的游魚,後來就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撅著屁股貓著腰的背影發愣了。
嘖,就知道哥光靠一個背影也能帥的迷暈他。
他當自己不知道,其實自己也沒心思抓魚啊,全藉著月華微亮,瞅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