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老蛇吩咐,務必妥善儲存,直到皇朗辭世前絕對不可以開啟窺視,而且,小蛇絕對不能觸碰到木匣內的東西。
於是,跟皇朗討論過後,就這麼一直放在客聽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內,五十年來,無人動過。
偶爾幾次小蛇頑皮地去玩弄吊燈,把小木匣弄掉到地板上,小蛇也都只是吐吐舌頭把它放了回去,好奇心再重,也從未偷偷開啟來瞧過——只因為師父說過,事關皇朗,萬不得輕怱。
回憶一幕幕在腦海閃動,小蛇緩緩落回皇朗身邊,將木匣交給皇朗。
「都最後了,你不看?」皇朗痛苦地咳了幾聲,揚起笑容戲譫地道。
「哼,不看!」小蛇頭一甩,重複五十年來屢屢不變的答案。
只因為怕看了,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皇朗瞭然地舒開笑容,顫抖那雙蒼老而佈滿皺紋的手,旋開鎖頭,開啟塵封五十年的木匣。
同一時間,五彩光芒乍現,並且,屋內多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呆呆……」憑空出現的人帶著點猶豫,怯怯地開了口。
小蛇依舊維持著背對皇朗的姿勢,情緒卻是激動的,眼眶含著淚,壓抑著幾欲潰堤的悲痛,「狐狐,再等一下,再一下就好……」
金色的頭髮依舊是那般亮眼,男子臉上,仍然掛著一副墨鏡,好遮掩他回於常人的金色雙瞳。
「皇朗,你……還好吧?」頭一回,男子終於叫了皇朗的全名。
病床上,皇朗輕笑,「還是聽你叫我『死人類』……比較順耳,咳咳……咳咳咳……」
「都已經是老人家了,說話還是一樣這麼尖銳,難得本大仙不跟你吵架,怎麼?嫌悶了?啐!」
金髮男子罵歸罵,還是趕緊扶起皇朗,幫他拍背順氣,見皇朗咳出了血,表情難過地拿起病床旁的毛巾,偷偷替皇朗擦去嘴旁的血痕,就怕等會小蛇回過身後,看了會難過。
「多謝……」
男子撓撓頭,竟有些不好意思。「拜託,都認識這麼久了,謝什麼啦!」
「這個……」皇朗抖著手,舉起掌心的木匣。
男子偷瞄了小蛇一眼,彎腰在皇朗耳邊嘀咕好一陣子,接著直起身子,「所以你就安心去吧!小蛇我會『暫時』照顧的。」
皇朗微微笑著,取出木匣子內晶透如水晶般的珠子含入口中,冰涼的感覺順著喉嚨一路滑入腹中。
「小蛇……」
小蛇渾身一顫,啞著嗓子,依然背對著皇朗。「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皇朗微笑地張開雙臂,等待著。「對不起……」
再也壓抑不了沉痛的情緒,一回身,撲進皇朗的懷裡,哭得聲嘶力竭。
「人家答應你不哭的,不哭的……對不起,朗朗對不起……」
指尖滑過小蛇的髮絲,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病床旁邊測量心跳的儀器上,跳動的曲線也逐漸變得平緩。
皇朗吃力地抬起手,捧著那哭得滿是淚水的小臉,原先蒼白的病容竟在瞬間變得紅潤。
「我有點困,想睡了……就像平常一樣,給我個晚安吻,好嗎?」
「朗,不要走……」
小蛇哽咽著,埋首在皇朗胸前,卻感覺那熟悉的心跳,很弱,很弱……
金髮男子別過身去,不願再看,狠狠地仰著頭,頑固地讓淚水逆流回去,寧願讓微鹹的淚水侵蝕口腔的每一處,也不讓自己落淚。
因為,他不是最苦的那個、也不是最痛的。
身後,傳來道別的擁吻聲、小蛇壓抑的哭泣聲,以及最終,機器冰冷宣示生命終結刺耳的聲音。
舉步艱難,走向等候在門外的醫護人員,以及站在救護車旁,卸下道袍換上筆挺西裝的男子。
默默地,將額頭抵在那人肩窩,金色的髮絲披垂在那人胸前,墨鏡下,眼淚潰堤,開了口想說些什麼,卻全被啜泣的聲音掩蓋,模模糊糊讓人聽不清楚。
西裝筆挺的男子卻抬手環抱那哭泣抽動的身軀,安撫地拍著他的背,柔柔地道:「我明白,我明白。哭吧!」
N年後——
某家計算機補習班前,一個青年被群小鬼團團包圍,一個個揹著書包嚷嚷著。
「皇老師,我要聽故事。」
「皇老師,我也要聽。」
「上次你說的故事還沒說完耶。」
「就是嘛就是嘛!皇老師你上次說的那隻小笨蛇後來到底怎麼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