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顧晨風后,蕭雲山為子寧倒了一杯熱茶,坐到他身邊,順手從他懷中接過了小云,摸摸它的頭,安撫著那因為受到了主人情緒感染,也明顯變得緊張僵硬起來的小傢伙。
子寧用指尖感受著那青瓷杯中傳來的溫度,他望著身邊的一大一小,深深吸了口氣,提醒自己現在並不是可以軟弱的時候。
面對著如此大的變故,誰都有可能慌亂,對於即將發生的一切,誰也沒有必然的把握。但他能確定的是,如果自己現在就開始因為胡思亂想而心神不寧,那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他並不希望在這種緊要關頭,還要讓父親或者蕭大哥因為照顧自己而分心。
“蕭大哥,與其坐在這裡乾等,我們不如來下盤棋吧?”子寧推開手邊的鈞窯茶杯,歪著頭徵詢蕭雲山的意見。
蕭雲山點點頭,他早已習慣了子寧在心煩意亂時用下棋來舒緩情緒,事實上,他自己此時也需要點什麼事情作為寄託,來度過可能會很漫長的等待時光,於是他站起身,駕輕就熟地從書櫃中找出了白瓷棋盤和琉璃棋子。
子寧的棋力很是一般,早已習慣了被蕭雲山饒上兩三子,此時他理所當然地將那罐黑色的琉璃子抱到了自己身前,稍作思索後,便用指尖夾住棋子輕輕往棋盤右上角落去。
其實以他那沉不住氣的性子,原也不甚喜愛這枯坐對弈的圍棋一道,只是從小便看著父親下棋,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些基本套路,偶爾使出來糊弄一下外行人總是沒什麼大問題的,且不知為何,明明同樣都是在方寸之間下著這黑白二子,但當對手是蕭雲山時,那種二人間獨享的靜謐時光總會讓他覺得舒適無比,意趣無窮。
眼下棋局即已開始,兩人便不再多言,只默默地各自在心中思索著,用那些晶瑩剔透的棋子去佔位奪勢,步步為營,在清脆有力的落子聲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不覺間,兩人已下到了第三局。
子寧連負兩局後,心中也不免憋了股勁兒,這一局下得可算是認真無比,從開局起,就用上了從他父親那裡偷學來的佈局方法,而蕭雲山自然也不遑多讓,兩人在中盤你來我往地猛烈搏殺了許久,等到收了官運算元目時,卻是堪堪勢均力敵,這一局最終竟是個平手。
兩人都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結局,在燈光下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許久,子寧卻憋不住先笑了,“蕭大哥,也唯有在下棋時,你才會認真起來,而不是像做別的事情那樣一味讓著我呢。”
“哪有”,蕭雲山忙不迭地矢口否認,“彈琴、畫畫、書法那些的,你本來就比我強很多啊。”他是真心地覺得這個弟弟什麼都好,模樣好不說,性格又好,彈起琴來好聽,一筆瘦金體寫得好看,就連人物山水也畫得特別漂亮,總之,就是打著燈籠也很難找不出不好的地方啦……
那是因為你一心只掛著讀書習武,這些風花雪月的小玩意兒,你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過吧!
子寧在肚中默默腹誹著,嘴上卻也半點不鬆口,“但從小到大,在圍棋這件事情上我可從來沒能贏過你哦。”,就算被讓了三子也最多隻能下個平手,這實在也太讓人鬱悶了。
蕭雲山思索了片刻,對著子寧認真答道,“其實圍棋的進退攻守之法和兵法很相似,也許很多人下棋只是為了消遣,但我卻是把棋盤當成了真正的戰場,所以每一局都是在全心投入地作戰吧。”
子寧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乖乖,那麼多兵書可不是白讀的!原來你把下棋當成了打仗,把對手都想象成了敵人,怪不得總是步步緊逼毫不留情,看來我這輩子都是沒指望贏你這個兵法高手了。”
蕭雲山聞言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算什麼高手呀,論起下棋來,葉伯父才是真的厲害。他老人家的棋風看似溫和,讓人完全沒有戒心,其實卻步步藏有後招,對手稍有不慎就會一敗塗地,這簡直就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呢!”
聽到這裡,子寧的額頭上瞬間佈滿了黑線,那敢情是,說到算無遺策,還有誰能跟我爹他老人家比啊,從小就被公認為神童,四歲倒背五經,七歲能賦詩詞,十歲就在童子科考中進士,才二十多歲就已經官拜了丞相,這種厲害程度,簡直就是個怪物嘛。
但這種大不敬的話最多隻能在肚子裡唸叨一下,如果不小心說出來的話,一定會被蕭大哥語重心長地教育半天,子寧可不想讓自己的耳朵受罪,所以他趕緊點頭附和,努力用最虔誠的笑容來表達著自己對父親大人的孺慕之情。
這人該不會是把我爹當成人生偶像了吧?看著蕭雲山提起自個兒父親時那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