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就感受到了從冰涼的胳膊上傳來的陣陣暖意,是張楊。張楊用力地把他向後拉去,穆塵的腿用不上力氣,差點跪倒在地,張楊趕快一邊拖著穆塵,一邊把腳伸過去,墊在他的膝下。
來勢洶洶的海浪撲打在礁石上,濺起無數的白色飛沫,海水漫上來,剛好沒過穆塵的鞋。
“你睡著啦?”張楊剛把穆塵拉到砂礫地上,就問他。
穆塵揉揉眼睛,簡單地回答道:“沒。”
“一個小時了,一直在漲潮,你沒發現嗎?”張楊似乎有些嗔怒。
“哦……好像是。”穆塵望了望剛才自己踩著的礁石。幾個大浪過來,那塊礁石居然已經被壓在浪底下了,只能隱隱地看到一片泛灰的墨藍色,那是上面附著的密密麻麻的小螺殼。
張楊還是挺生氣:“如果不是我去拉你——你的眼睛怎麼了?”
“被海水殺的,”穆塵睜大眼,然後又使勁閉上,才感覺好一些,“很紅麼?”
“挺紅的,我找找紙……”張楊趕緊手忙腳亂地翻著包,從小到大,穆塵總是很容易就能勾起他的同情和保護欲,只要看見穆塵有哪裡不適,他就會立馬軟下心腸。
他找出一包溼巾,抽出一張遞給穆塵:“你這也是為了藝術獻身啊……”
穆塵把溼巾敷在眼上,抬起頭露齒一笑。張楊頓時愣了,他還沒看見過這麼純真乾淨的笑容。
“收穫很大,獻身也值得。”
張楊有些無奈:“獻身啊,誰知道人家藝術要不要你的身——我們去吃飯吧,剛才我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露天餐館。”
“嗯。”
張楊說的露天餐館就在海邊附近,雖然穆塵不希望它有多豪華,但其簡陋程度依然超乎穆塵的想象。廚房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房子”,是用集裝箱改造的,“小房子”的一個側面開了個洞,外面放了一圈桌子椅子,同時還有兩張桌子邊坐著人。
雖然很簡陋,但能看出店主的高雅情趣。
“小房子”外面的桌椅都很精緻、雅觀,店主在桌子上擺了花,太陽傘雖然被曬得掉了色,但也很漂亮,不再印有“可口可樂”的標誌。
集裝箱旁邊放著兩輛白色的腳踏車,一輛正方,一輛放倒,雖然很破舊,但是能看出車的原狀,很精緻。車筐裡別有用心地栽種了吊蘭,正吐著白色的花苞。
集裝箱被刷成了藍白相間的海軍風格,側面刷著一個紫色的單詞,就像是兒童用大刷子隨意畫上去的。墨綠色的爬山虎爬滿了這面“牆”,沒有葉子的地方就露出爬山虎的莖,枯瘦、執著。雖然破敗,但仔細看來既非主流又接地氣。
穆塵左右環視著,手裡轉著一根筷子:“你看,那個單詞你認識麼?”
張楊正忙著點餐,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長長的單詞又勾起了他的煩心事。
反正你好好想想,最近在英語上多下點功夫……
“不知道。”張楊短促地回答道,接著又低下了頭。
“態度那麼不好,”穆塵笑笑,“我念給你聽——Unspeakable,無法言說的意思。”
張楊抬起頭:“記住了。嗯——死逼刻薄。”
“哎喲你真煩人,煞風景啊,”穆塵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你自己呢。”
張楊也笑了,打了個響指:“老闆麻煩來點一下菜!”
很出乎張楊的意料,老闆是個老太太,慈眉善目的。這麼非主流的裝飾似乎很難出自於伊人之手。張楊立刻想到了瓜地馬拉“好好餐館”的店主馮綺雲……
上來的都是些簡單的小菜,再家常不過的。穆塵跟這個老奶奶聊得興起,才知道她是一個藝術愛好者,喜歡畫國畫,這個小店是他和她丈夫開的,但她的丈夫在兩年前病故了。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男孩,”老奶奶很高興,“像你這麼大的孩子,一般都在家打遊戲,我外孫子就是。我真是羨慕你家長,他們都很放心吧,有你這麼一個好孩子……”
“還行吧。”穆塵有些吃力地笑了笑,如果非要找一個“家人”,說的是穆少儂麼?但他從來都不關心自己的生活,甚至連生與死都不在意吧。
老奶奶很利索地起身:“好,你們吃吧,我去看看那鍋牛肉……”
穆塵拿過杯子押了口水,眼睛突然瞪大了:“你幹什麼呢?”
“哦?”一直沉默的張楊抬起頭,笑著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花椒粒,“你不是不願意吃花椒麼,我給你把土豆絲裡的花椒粒都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