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輕聲撥動琴絃。
萬種聚焦的場合,顛沛錯位的離散,末了竟連一聲寒暄都無從出口。
然而他們之間,本也無需寒暄。
“同張臉同時間換個地點
或是同地點同時間速食陌生的臉
在渴望的夢中尋歡幾遍
已經將現在都變成未來的舊照片
愛追求到最後只剩零碎
我們也只能選擇跟幸福擦肩
交替的身邊的不同氣味
沉澱出所有殘缺的不可或缺
寂寞已老我已屬於黑夜……”
低眉沉醉,啟唇引吭。
由始至終白宇澤眼裡都閃著亮亮的光芒,那樣乾淨的目光和神情彷彿還停留在他們的少年時代,像一個永不破碎的夢境,在月下河影裡安靜的漂流。
彼此缺失的歲月,無法逾越的空間和時間在此刻凝結成虛妄的永恆。
當謝赭遠遠迎上他向這邊投來的柔和目光,幾乎用盡全身毅力才沒有使自己再次淪陷。不能淪陷。
這是他曾經愛過的人。
而那些曾愛過的痕跡,或許終其一生也無法消弭。
無數次下定決心把他的一切刪除,然後再去回收站一一原件恢復。
然後終於明白——當初無論他有沒有離開,自己的人生還會像現在這樣,一年一歲落下清晰的軌跡。不斷與應當邂逅的人相遇,然後再在下一個站口揮手告別。
相愛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永久的擁有,便更是奢望。有時現實的不可得唯有於喪失中,反能以某種獨特的方式得以成全。是記憶、是疼痛,是時過境遷後的念念不忘。
我一生之中最幸運的兩件事,一是時間終於將我對你的愛消耗殆盡。
另一件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見你。
“放棄未來的渴盼告別昨日的狂野
明天在什麼世界身邊還會有個誰
失去感情的能力
無論要求或給予曾有的愛還在不在
多少次寧願都重新開始
過去一直去未來一直來只有現在
同地點同時間同樣的臉
同樣的一個我一顆心忽然已明白
夢中的浮士德迷路幾遍
說不定就撿到遺失很久的那一塊
像盲目的季節來來回回
不管黑夜怎麼長 白晝總會到來……”
總會到來……麼。
姚綠側身坐在位子上托腮微笑。
分明是兩張久違了的、熟悉的臉,但他知道在他們身上,確乎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不清楚自分離後他們又相偎走過多少坎坷泥濘的路,他們也無從得知他曾獨自承受過怎樣的孤獨和悲傷。但他們的確曾經彼此羈絆,相互搭著肩膀將未來的藍圖一點點勾勒清楚。
直到後來,夢醒了。
身邊的席位還留著他們曾長久停駐過的體溫,人卻已不知所蹤。我裝作毫不在意,剩下的道路,大不了一個人走。
而當明天變成了今天成為了昨天,最後成為記憶裡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真的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時間推著向前。這不是靜止火車裡,與相鄰列車交錯時彷彿自己在前進著的錯覺,而是我們真實的在成長,並在這件事裡成了另一個自己。
生命不過是一眨眼那麼短暫而已。我們誕生,歡喜,悲傷……憎恨某人,愛上某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剎那的邂逅,終究將歸入死的永眠。
可是多麼幸運。
在那渺遠白晝來臨之前,我遇見你們。
“就像沒有路的森林沖破了天
終於瞭解生命必須有裂縫
陽光才照得進來
還未到來
將要 未來
就快未來……”
……是誰曾經說過,一張哭泣的臉,迎接或者告別,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白宇澤不知道現在他正處於上述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但一曲方畢,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有控制得住。
猶記得那年盛夏在學校老舊失修的天台,溫吞微風拂過他們青澀的臉孔,晚霞將還未被霓虹籠罩的城市渲染出層次分明的橙和黃。
彼時年輕的他們相信青春就是用來揮霍的。是大叫著迎接夢想,是偏執的擁抱愛戀,是因為才華橫溢所以才無所畏懼,是因為彷徨無助所以才要縱情歡歌,是因為白駒過隙,任誰也無法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