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給予的一刻,又淨化成天使。不管有多少錯失多少罪孽,一場死亡,足以賠付了吧。
回家的時候已是晚上,楚向寧軟軟靠在車窗上。車子在夜色裡飛馳,兩邊的路燈整齊而謙卑地低垂著頭頸,不知是在致敬,還是在默哀。
楚向寧感慨地想:縱然藝術生涯如此短暫,縱然充滿了質疑和非議,但這一時代的音樂家裡面,逐個數下來,總會數到杜俊華這個名字。花兒……你安息吧。
程榆雖然在杜俊華的死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並沒受到多少影響。一段時間之後,在那家公司做得風生水起,在業界也頗有口碑。楚先寧與她幾次在路上遇到,都是不冷不熱地打個招呼就擦身而過了。程榆的做派愈發高調,舉止也照從前更加刻薄,渾身上下裝點在各種昂貴高雅的名牌衣飾之中,卻難掩戾氣。
有些人的是非來自於分歧,有些人的是非來自於爭鬥,有些人的是非,來自於永遠不懂得滿足的內心。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楚向寧覺得身心疲憊。晚上洗澡的時候,拉過羅勁松湊到鏡子前,沒完沒了照起來。照夠了,楚向寧心滿意足地說:“經過這一出一出的事情,感覺自己老了好幾歲,但是每次和你那張老臉比對起來,我就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腦門上清清楚楚印著‘青春’兩個字。”
羅勁松自己端詳了一陣,死皮賴臉地說:“我容易嘛,為了反襯我們二胖子的光輝形象,我是想法設法地飽經風霜,力圖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合格的中年大叔,以滿足你那點美少年的虛榮心。”
楚向寧好奇地問他:“要是有一天,我老得滿臉褶子了,你還能像現在這麼甜言蜜語哄著我開心嗎?”
羅勁松用手指在楚向寧臉上比劃著,認真思索道:“我看看啊,這裡多加兩道溝,這裡變成三層,這裡塞滿脂肪,這裡畫上魚尾紋,這麼一看……還是很有吸引力嘛。行啦胖兒,別費腦子想那些沒用的了。等你滿臉褶子的時候,我已經是曬乾的老白菜梆子了,你在我面前,依舊充滿優越性,我還是得追著你屁股後頭跑哇。”
楚向寧認可地點點頭:“不錯,發言很中肯,馬屁很得體,自賤很給力。”
春天的時候,楚媽媽精神好了一些,勉強能認出羅勁松了,也知道楚向寧不是她的先生楚敬川了。只是,依舊記不起自己有個小兒子。
羅勁松計劃著,等忙過這一陣,就在市區買套更大點的房子,離公司和向寧的學校都比較近。到時候請個可靠的人,再把楚媽媽接過來一起住。向寧說他要一間單獨的陳列室,來擺放他那不計其數的模型車,還要將牆壁繪製成山地和城市的摸樣,做出逼真的車道和車場。說不定,每天家裡人睡著的時候,那些車會自己開動起來呢。
羅勁松笑他:“你幾歲?”
楚向寧很驕傲:“永遠比你小八歲!”
清明將近,羅勁松帶著楚向寧去掃墓。出門的時候,楚向寧總覺得忘了點什麼,不住唸叨著:“勁松,手機帶了嗎?”
羅勁松翻翻口袋:“帶了。”
楚向寧四處搜尋一圈:“車鑰匙帶了嗎?”
羅勁松不耐煩轉了轉手裡的鑰匙:“帶了帶了!”
楚向寧胡鬧起來:“二胖帶了嗎?”
羅勁松一邊鎖門一邊逗他:“二胖子是小尾巴,長身上了,不用帶。”
楚向寧笑眯眯對著他腿彎踹了一腳。
羅勁松前頭走著,向寧慢悠悠跟在後頭。羅勁松沒回頭,把手向後伸去,遞給了向寧,向寧對著那隻手一把抽開,隨後緊跑兩步,趕到羅勁松前面,學著他的樣兒將手伸到背後,轉頭叫他:“老尾巴,快跟上!”
羅勁松嘿嘿笑了起來:“比幼稚,你絕對能蟬聯冠軍!”
下了樓,走到車邊上,羅勁松習慣性地一摸兜:“呦,煙沒了!”
他說自己去買菸,讓楚向寧原地等他。楚向寧撇撇嘴有些不滿:“你現在煙癮越來越大了,幾乎都快一天一包了。人家煙盒上苦口婆心勸你說‘吸菸有害健康’,怎麼就不領情呢!”
羅勁松拍拍向寧的屁股:“越來越嘮叨,一臉管家婆樣兒,再過幾年不得成家庭婦女啦!”
楚向寧瞪著眼睛“嘖”了一聲:“嚴肅點,知不知道什麼叫責任責任責任!現在你的健康,直接關係到我們這個家庭的和諧美滿!”
“還有臉說別人呢?自己什麼小身板自己不知道啊!”羅勁松揶揄了向寧一句,見向寧真有些不悅了,趕緊賠笑,“行啦二胖子大王,一切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