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了海燕那張春風得意的臉。
見家中這副陣仗,海燕的臉瞬時通紅。她站在那裡,雖羞愧,卻不畏懼,只是死死地盯著薛勤勝的雙眼。
薛勤勝懊喪地呵斥起來,他哄著海燕,自己也跟著她一起往外走。
隱約中,薛適聽見父親罵了句“死孩子”,接著,大鐵門就被重重地摔上了。
傅雪萍也不再過問兒子,只默默地擦起了傢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對於父親的憤恨,薛適已是宣洩過了。當下,他只覺得後悔。他怕母親因此傷心,動了情緒,再將老病誘發出來。那麼,已過半年的倒數計時,就將全部作廢了。
那幾日,薛適膽戰心驚地守在母親身旁,雖說擔憂,但更多的卻是恐慌。意外的是,母親竟然沒有病發。薛適是慶幸的,也是疑惑不解的。他甚至猜測,母親的無動於衷,是因為她對父親的心,已是徹底死了……
薛適一直覺得,女人的命運,是極其悲苦的。尤其是母親,竟嫁給了這樣一個男人。更為悲慘的是,母親患有癲癇病,她不能有過度起伏的情緒,對於如此苦悶的生活,連哭喊抱怨的權力都不能有。
一直看似平靜的母親,不知積累著多麼深沉的怨念。有時薛適就想,癲癇病的發作,或許就是長期壓抑的母親,不堪重負,走投無路,瀕臨崩潰時的
最後爆發吧……
☆、崩塌的心靈
一九九七年,大年初六。對於母親服用靈藥後癲癇抑制的倒數,薛適已成功熬過了四百一十天。
熟睡中,一道強烈的燈光透進眼皮,夢中的虛幻場景瞬時消散一空。薛適掙扎著眯起眼睛,竟見父親衣冠整整地站在大屋中央,他急躁地喊著:“快起床!要出門了!”
薛適雖困,卻絲毫不敢懈怠。他咬牙掀開被窩,即刻襲來的寒氣將身上僅存的溫熱迅速驅散。薛適又冷又慌,微微打顫的牙關不斷撥出白色的霧氣,他摸過衣服,一件件慌忙地穿著。
薛勤勝腳上的皮鞋快速踩踏著瓷磚地面,那急促的陣陣聲響就像是號令一樣,讓人緊張。他開啟高處的儲藏櫃,費力扯出了一條極厚的毛毯,抱到了沙發上,又胡亂翻出幾件衣服,一股腦塞進了手中的布袋裡。他不斷催促著,並在家中四處徘徊,但凡見到有用的小物件,便揣進自己的腰包之中。
薛適獨自穿好了衣服,總覺有些臃腫。他抬頭望去,見時鐘正指凌晨四點。
驀地,傅雪萍便從小臥室裡搖搖晃晃地飄了出來,薛適反倒被母親的無聲無息嚇了一跳。只見她,穿著睡袍,耷拉著腦袋,低垂的長髮遮蔽著面容,那萎靡的樣子,確是有些恐怖的。
薛勤勝見妻子一身睡衣,便呵斥道:“怎麼還不換衣服啊!”
傅雪萍竟不回答,只站在那裡,呆愣著。
薛勤勝與薛適神色凝重,直直盯著她看,等了好幾秒,才聽對方含混地低吟了一聲,以示回應。
薛勤勝不再催促了,他雙手搭上妻子的肩膀,將對方帶回了小屋。父母的身影消失後,薛適仍僵硬地坐在床上,不敢動彈。
少頃,薛勤勝幫妻子換好了衣服,他攙著對方,緩緩走了出來。
薛適擔憂地看著,見母親眯著雙眼,神色痛苦,她挪步前行,半邊褲管竟掖進了襪子裡。
走至薛適跟前,薛勤勝抓住兒子的肩膀,將他提起,繼而囑咐道:“看好你媽,她精神不太好。”
薛適默默接過了這項無力達成的重任,他握上母親的手,那隨之而來的冰冷,震顫著薛適的神經,緊張之餘,更多的,則是恐慌。
薛勤勝幾回折返,將方才收拾好的物件搬上了車。他最後一次走進家門,將妻兒哄出樓道,又不知碰了哪裡,家裡的燈光便瞬時全滅了。
一家三口走出樓門,深沉的黑夜十分陰冷。唯一的光源,竟從腳下對映而來。
薛適將頭一瞥,勉強看到那輛停在平臺下方的轎子車,即刻,便被它刺眼的車燈晃得陣陣炫目。
父親邁開大步,徑自去了。薛適握著母親的手,兩步一臺階地走下了樓梯。
不遠處,父親站在那裡,和一位陌生男子聊著什麼。薛適望向二人背後,見那輛稍顯破舊的
轎子車,正是廣告打得十分洶湧的南京依維柯。
三更半夜,薛適對此行的目的並不瞭解,恍惚中,他還以為,是賭徒父親又犯了哪路大哥,急迫逃命去的。
話說春節前夕,所有員工都要回老家過年,於是薛勤勝的餐廳便臨時歇業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