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期結束前,必須完成一篇小型論文,課題不限,字數五千,組隊亦可。並在暑假前,由每班票選出一件作品,參加學期末的展示答辯。
薛適只顧與男人會面,連學業都荒廢了,哪裡還有寫論文的心思。他只是草草胡謅了一份,交予老師,敷衍而過。
驀地,臺下學生們鬨笑般地呼喊了一聲。薛適回過神,向臺上望去,見那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映出了光亮。機械師傅擺弄著投影儀,影像由模糊變得清晰,即刻,論文展示的次序列表,才終於顯現了出來。
幕布下半段,一組字眼猶如泛著火光,將薛適灼燒得羞愧難耐。
同性戀
這三個字,即便是將之拆開,混匿於一片密麻的段落之中,對敏感的薛適而言,也如突起的尖刺一般,那麼顯眼。
如今,這三個字就這麼大喇喇地浮現在幕布之上。臺下學生,皆鬨笑不已,大肆揣測著那論文將要展示的內容,該有多麼齷齪噁心。
薛適眼神飄忽,難以自處,他不敢望向那塊幕布,只得勉強裝笑,敷衍回應著身旁同學的惡意打趣。
那篇關於同性戀的論文,答辯次序靠後。薛適坐在臺下,對於其他展示者宣講的內容,全不在意。他猜不到那篇同性戀論文的側重點,也不知同學們聽過後將會作何回應,他既期待又惶恐,恨不得其他作品一概跳過,免去這等候之苦。
捱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同性戀論文的那兩位作者才謹慎兮兮地登上了舞臺。臺下的掌聲,空前熱烈,也不乏偶爾竄出的噓聲,以及隨之引起的陣陣鬨笑。《
br》 一男一女兩位作者,在講臺後方站定。女生伸手,將話筒翹起,調到了合適位置,遂清了清喉嚨,一副主講的模樣。
她身旁的男生,身型矮壯,長相平淡無奇,且總是低著腦袋,像是生怕別人記住他的樣貌似的。薛適不禁猜測,這男生是受了脅迫,亦或是既無文采又無人緣,只得勉強攀附此女,卻不想,她竟寫出這等害人性命的東西來。
那篇論文的全稱為《千年來的惶惑——我們如何看待同性戀文化》。
女生開口,平淡介紹自己,名喚朱嘉。聽罷,薛適便有了印象。此女喜好動漫,並在她自己校服外套的背面,悉心描畫了一副極其打眼的美型帥男,走在校園中,回頭率高達九成。她對同性戀如此感興趣,若按當今的話講,即是腐女,並且是功力深厚、修道多年的那種了。
朱嘉率先論述的,即是同性戀自古有之。她談及古希臘的同性戀文化,而後搬出古時候的中外名人,如屈原、達芬奇、佛洛依德。臺下頻頻發出鬨笑之聲,尤其是男同學,都顯得相當不屑。
朱嘉的論據,很不穩固,沒什麼說服力,薛適聽著,擔憂不已,心中的渺茫期望,亦在瞬間破滅了。
朱嘉見大夥如此回應,便低下頭,翻起了幻燈片。薛適抬眼,掃過幕布上映出的那些文字,即刻便知,都是朱嘉從某些正統網站上覆制過來的官方言語。那些死板冰冷的定義,反倒成了臺下學生用以調侃的絕佳材料。
隨後,朱嘉使出了殺手鐧,將蒐集來的各路圖片悉數承上。先是國外同志遊行大會的盛況,接著,是那些確定出櫃以及同志緋聞纏身的中外明星。臺下同學當即陷入了一片熱議之中。而後,幕布上竟依次映出了日本動漫的截圖插畫,盡是一對對帥男,或親暱相擁,或激情熱吻,引得臺下那些頗有共識的女生們歡呼陣陣。男生自是不理解,紛紛嘲弄著身旁的女同學。一切猶如觀猴戲耍,薛適默不作聲,悄然哀嘆。
提問時間,禮堂內沉悶地躁動著,雖然大夥私語不斷,卻沒有一個真正願意舉手發問的。
薛適坐在原處,兀自思索,倘若自己有膽站起,將對朱嘉提出多少問題。
朱嘉方才那一番論述,根本就沒有實質性的論點。她沒有提出任何問題,也不曾提供任何消除歧視的方案。
她一個身外之人,只是稍稍明白些同志的術語,卻對同性戀的尷尬處境,全無瞭解。
她沒有進行任何問卷調查,也不曾深入據點擷取資料,僅憑著對日本動漫中那些夢幻情節的熱忱,便洋洋得意地揮起了支援同性戀的沉重大旗。
r》 走馬觀花式的圖片欣賞,予旁人留下的只是笑料,予薛適留下的,就只有落寞而已。
不多久,大會便散了。那篇原本令薛適期待不已的論文答辯,像是什麼都沒留下一樣,隨風而逝了。
當天傍晚。
薛適接到父親指示,放學後,極不情願地回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