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適聽著對方踩踏階梯的聲響,又抬頭望了望那搖搖欲墜的老樓,遂默默嘆氣,也只得跟了進去。
攀上五層,青年開門,將薛適領進了家。屋內乾淨整潔,擺設溫馨。薛適尚不及細細參觀,就被對方拉進了次臥。
那是標準的學生臥室。電腦桌、書架與單人床圍成馬蹄形,靠在各自的牆邊。小屋中央的空間,幾乎不夠全然舒展手腳,雖說小,但精巧,也令人覺得相當舒適。
青年坐進電腦椅,又挪動雙腳,將自己滑向了窗邊。房門一側,擺著張塑膠高腳凳,薛適看了看,也知趣地坐下了。
兩個人,維持一定的距離,都謹慎地打量著對方。青年臉型呈長方,前額髮簾略帶弧度,將面部襯得有些圓滾。他粗眉,八字眼,厚嘴唇,鼻子有些肉頭,五官還算看得過去。
霎時,二人眼神不經意交匯,那青年即刻側頭,眼中盡是不安。
薛適勉強笑笑,眯起眼,頂著窗外即將消逝的霞光,才看清了對方臉上密佈著的瑕疵。那青年的額頭和臉頰上,盡是大小不一的坑洞,並覆滿
了片片暗淡的印痕。
薛適看得出神,幾乎伸過了脖子。那青年越發尷尬,遂乾咳一聲,忙害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薛適。”大方回應後,他也隨口問道:“你呢?”
青年只敢盯著薛適的胸口,磨磨唧唧地答:“蕭楓。”
薛適一怔,頓時想到了金庸筆下的那位鐵血真漢子。然而這青年卻如此羞怯,又不免令薛適暗自嗤笑了幾番。
隨即,又陷入了沉默。為避免尷尬,原本被動的薛適,只得挑起各類話題,以探求對方的興趣愛好。
直至聊起電腦遊戲,蕭楓才算有了些精神。二人並肩擠在電腦前,調出熱血刺激的侍魂,卻都維持著文質彬彬的姿態,溫吞吞地切磋著。
時間流逝,氣氛也愈漸冷淡。無論談話,還是行動,都沒什麼實質性進展。急功近利的薛適,裝出淡然的樣子,輕柔問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兒?”
蕭楓仍盯著螢幕,手指笨拙地按著鍵盤,憨憨回道:“不好說……看感覺吧。”
感覺,最飄渺的兩個字。它寬泛得幾乎沒有邊界,那麼抽象,簡直沒什麼意義。感覺,可以是尋覓意中人的唯一標準,也可以是拒絕他人追求的萬能理由。每當聽到“感覺”這兩個字的時候,薛適幾乎都會生出一股想要狠狠抽人嘴巴子的衝動。當然,這便是同齡人論及感情問題時,最容易脫口而出的字眼,感覺。
薛適憋著火,推斷道:“那就是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
“嗯……”蕭楓淡淡點頭,靦腆地笑了笑。他終於關上了遊戲,轉身面衝薛適,卻還是不敢直視,只盯著下巴,說道:“我喜歡我們班一同學。”
薛適前傾身體,好奇追問道:“他是什麼感覺的?”
蕭楓即刻向後仰去,仍維持著警戒的距離,回說:“哥們兒那種吧。他跟我差不多高,成績不錯,體育也好,人也大方,大家都挺喜歡他的……”
“你沒跟人家告白嗎?”薛適眯眼盯著羞澀的對方,故意調侃了一句。
蕭楓搓搓手,紅著臉回應:“怎麼可能呢。但是,那男生髮現我老看他,就問我是不是同志。他還說,如果我真有那方面嗜好,叫我一定要告訴他,他說他不會歧視我的。我當然不會坦白啦,不過,還挺逗的……”
薛適見蕭楓說得正酣,便趁機,淡淡追問了一句:“那咱倆呢?”
蕭楓一怔,像是沒聽懂意思。而後反應過來,才趕忙搖頭,回絕道:“不太合適……”
即刻,薛適便在心內謾罵開來了,想說自己曾俘獲過那麼多成年男性,卻依舊是鬧不明白同齡人的需求,依舊是在同齡人這裡栽了跟頭。
薛適看著對方,厚臉皮地問了句:“怎麼個不合適法兒呢?”
蕭楓低下頭,嚅喏
答道:“你很娘……沒有哥們兒弟兄的那種感覺。”
先不談同齡人對於哥們兒弟兄的這種幼稚企盼,薛適絞盡腦汁回憶自己方才的言行舉止,想說自己是有警覺的,已然是剋制壓抑許多了,怎麼還會被對方嫌說娘氣呢。
薛適有些惱怒,便壓不住那股嬌嗔的勁,不服氣地駁斥道:“我娘嗎!”
只這一句,便幾乎酸死了對方。蕭楓弓著背,無辜提醒道:“剛才,我讓你把電腦音箱的音量調小。你的手指,是這樣的……”
蕭楓舉起他那短粗的手指,伸向旋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