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張著大嘴,一顆一顆地擼大山楂,吃得滿嘴糖渣兒,咧開嘴笑著。
從山腳下往上看去,蜿蜒的山路上不是帶小孩兒的家長,就是互相攙扶的老頭老太太,慢悠悠的。
程宇往山頂上看了看,衝羅戰擠擠眼:“十分鐘,行嗎你?”
羅戰甩嘴:“操,你以為老子拼不過你啊?”
程宇嘴角浮現挑釁的神情:“誰輸了誰給對方搓澡!”
羅戰囂張道:“小樣兒的你,你等著晚上給哥搓鳥兒吧!”
倆人互相用眼神發令,弓著身子像豹子一樣,蹭一下子就躥出去!
前前後後的遊人,眼瞧著不知道從哪個洞裡冒出來兩隻大猴子,手裡各舉著一根兒糖葫蘆,瘋子似的,在石頭臺階兒的山路上撒丫子攀爬,於人群縫隙裡敏捷地躲閃穿梭。
羅戰熱得甩脫大衣,擱手裡拎著。
程宇把羽絨服扒了,系在腰上。
香山主峰“鬼見愁”,海拔只有六百米,但是山道並非一條直線,七拐八繞,挺累的。倆人誰也不甘落後,摽著勁兒,不能服輸啊,就這麼一口氣不停歇地跑,兩條矯健的身影直撲山頂,八分鐘就衝上去了!
程宇就只比羅戰快了一步,撲到香爐峰那塊大石頭前,得意洋洋地回頭衝羅戰樂。
羅戰不服氣地叫喚:“我今兒穿的是皮鞋!”
程宇微微一吐舌頭,小聲嘲笑:“噯,歲數大了吧你?爬不動了吧?!”
你小子還敢嫌我老了?羅戰眯縫著一雙狼眼,惡狠狠地湊近程宇的耳朵:“歲數大了怎麼著,哥搞不動你了是嗎?要不要今兒晚上試試那活兒硬不硬?!”
程宇狠狠回瞪他,唇邊卻全是笑模樣,酒窩裡彷彿填了一勺甜潤潤的糖桂花,臉龐在午後陽光籠罩下呈現蜜一樣的琥珀色。
香爐峰頂的小賣部視窗,程宇瞧見了他小時候最喜歡喝的白瓷瓶酸奶。
程宇立時就站住了,白白胖胖的瓷瓶子端在手裡是溫潤厚實的手感,手心兒裡填滿沉甸甸的回憶。
他掏出錢包:“老闆,來兩瓶。”
羅戰從他肩膀後邊兒探頭說:“噯,電視裡可曝光了,老酸奶,裡邊兒都是皮鞋你還吃!”
程宇不以為意:“我從小就吃這個。”
羅戰哼道:“廢話,你小時候吃的那種,裡邊兒肯定沒皮鞋,咱們八十年代那會兒,那人心多實誠多有良知啊,哪跟現在似的!”
程宇摩挲著瓷瓶子,嘟囔道:“有皮鞋我也吃……你小時候都沒吃過這麼好的酸奶吧?”
羅戰那時確實沒吃過兩毛六這麼高階的飲品,都是喝他爸爸親手磨的鮮豆漿,外邊兒賣三分錢一大袋子。
程宇覺著羅戰小時候生活上一定挺苦的,雖說都是同輩人,都是衚衕裡的平頭老百姓,可是有媽疼和沒媽疼的小孩兒,日子過起來可大不一樣。
程宇這麼一想,心裡軟軟的,跟羅戰說:“以後我買給你吃。”
倆大老爺們兒,一人手裡抱了一瓶酸奶,一路走一路喝,一邊兒喝還一邊兒瞅著對方傻樂,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這喝的哪是酸奶啊。
喝到嘴裡的,明明是青春年少時的味道……
纜車在山間盪盪悠悠,西山蒼茫的灰綠色針葉林從腳下緩緩滑過。
羅戰抓住程宇的手,美滋滋兒地攥著,扯開喉嚨唱歌兒,嘶聲狼嚎,不管不顧索道上前前後後飄過來的迥異目光。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不再回憶,回憶什麼過去,現在不是從前的我哦哦——
“會感到過寂寞,也會被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哦耶——”
羅戰很快發現他不再是一個人乾嚎,身邊兒多了個五音不全的伴唱的傢伙。
程宇即使不常唱歌,這歌兒還有人沒聽過嗎,有人不會唱的嗎?
九十年代國產搖滾樂剛剛興起的那時候,城裡大街小巷的音像店,放的全是這首歌兒。京城的老少爺們兒們,戴著金屬項鍊手鍊,穿緊身的花牛仔褲,燙著《搖滾青年》裡陶金的時髦捲髮,叼著煙,豎著中指,叫囂張揚著屬於那一代人最引以為傲的青春與叛逆,躁動與迷茫……
這也是羅戰和程宇那一代人留給這座城市的無法磨滅的印跡,是屬於他們的青蔥記憶……
51、愛情電影
倆人在外邊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