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重華和嚴絡都會來這小院小坐一會兒,今日倒不知他們兩人是幹什麼去了,半天也不曾見著一個人影。
院裡的這棵古桐木佔地很廣,幾乎將整塊空地都佔滿了,粗壯的樹幹分叉斜斜遮住頭頂上空,像極了一把墨綠色的保護傘。畢方火紅色的身影在一片墨綠的枝葉中很是顯眼,以至於讓蘇情一抬眼便看見了它那小小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困頓模樣。
蘇情雖有了定魂珠作為肉身,可是神格已碎,自然不可能再擁有神力,因此,他只能老老實實地踩著桐木結實的枝幹一點點的慢慢往上爬。若是叫嚴絡他們看到他這副樣子,那臉可就丟盡了。嘴角微哂,蘇情抓穩上方的樹枝,一個大跨步便踩上了畢方所在的那根樹枝。
迷迷糊糊的畢方還在打瞌睡,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靠近,等到它感覺腳被人抓住時,雙眼剛剛睜開,它的整個視野便已經倒了過來,身體被蘇情倒著提了起來,嚇得他頓時渾身控制不住的冒出火來。
畢方生於木,是鳳凰的近親,這火雖沒有鳳凰那般灼人,可也不能小覷。
體內的定魂珠反射性的結出一層防護結界,蘇情也順應大腦機能的一把把燃火的畢方給扔了出去,可他同時也忘記了自己此刻是在樹上,腳下一滑便頭朝下地往下摔去。
“小情!”
聲音好耳熟,蘇情抽空看了一眼那飛奔而來的黑色身影,還沒來得及看清便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定魂珠終究是魔界之物,靈魂要與它相融合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做到的。這一點,蘇情自己也明白。如今被畢方這麼一嚇,定魂珠差點因此而被迫脫離體內,前幾日的修養融合怕差不多也是白費了。
“他何時會醒。”
還是那個熟悉無比的嗓音啊……
“不知。”
嗯,重華還是這麼冷淡。
“我要留在這裡。”
“隨你。”
“我要與他同住。”
“不行!”
這是沙華的聲音……
“他是我的人。”
放屁!說大話也不怕閃著腰!
“我想,小情他也許並不想見到你。”
嚴絡擱下茶盞,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蘇情床榻邊面容沈寂而篤定的蘇傾,眸中帶著微微的諷意。“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也許他已經不再愛你了。”
蘇傾轉頭看了他一眼,鴿灰色的眼瞳中冷靜而執著,並沒有絲毫被激怒的神色。
“我可以等。”
嚴絡哂笑,不再開口。
“爸爸,你不要再裝了。”
沙華天籟般的聲音在蘇情耳邊響起,逼得蘇情不得不睜開了眼。
“小情。”
蘇傾在床榻邊坐下,面色雖冷,眸中卻泛著絲絲暖意,那樣的神情,同萬年前的他一模一樣。蘇情在這一刻甚至要以為萬年前的那一場混戰不過只是他的一場噩夢,而噩夢醒了之後,蘇傾還是那個蘇傾,未曾變過。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這也不過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蘇情下意識的收回擱在床榻邊的手,面上迅速換上一副溫和而略帶疏離的表情。
“你怎麼來了。”
蘇情清清楚楚地看見蘇傾眸光一凝,卻還是安安穩穩地坐在床榻邊,不曾因他的態度而移動半分。
看他的模樣,應該是已經記起來了。不過,他已經不想再去管這些事情了,現在的他只要一閉上眼便會看見那場遍地殘肢和鮮血的修羅戰場,還有璃火那張帶血的溫柔笑顏。這一切,都讓他感到萬分的疲憊和心痛。
他的臣民,他守護下的土地,皆因此而染上了無法磨滅的鮮血。而那一直笑著縱容著他的璃火也因此而神魂俱滅……雖然這不是蘇傾的錯,也不見得是他的錯,但是他卻無法忘卻,也無法輕易談釋懷。
“你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
蘇傾看著坐起來的蘇情,有些微微的惱意。
他沒有告訴他,當他看見他從那麼高的桐木枝幹上一腳踩空往下掉時,那一瞬間他的心裡盛滿了恐懼和絕望。他看見他朝他看了一眼,那目光同萬年前掉入無盡輪迴時一模一樣,平靜而淡然,無悲無喜,就像這個世間已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如一片重歸大地的落葉,輕飄飄的,因沒有絲毫的留意而顯得沒有重量。
他現在沒有神格沒有神力,身體的脆弱程度和一個普通的凡人沒有什麼兩樣。冥王殿外的結界也是為了防止冥界的陰氣侵襲而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