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澧發出了疑問。
比了比抽菸的手勢,揮揮手,時雨消失在樓梯上端。
八成又要逃課了!
文澧也挺佩服他的。他總是有辦法不讓人揪住他的小辮子,即便公然逃課也不會啟人疑竇。
這全歸功於他平日在師長面前是謙恭有禮、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在同學眼中是個親切善良、樂意指導的好同學;在籃球社社團夥伴的看法中,是個球技一流、足可信賴的好隊友;在學弟們的心目中,無庸置疑是個崇拜、憧憬、景仰的好好學長——很無懈可擊吧?
平日的素行良好,學業、課外活動的表現也可圈可點,再加上他很懂得「技術性」犯規,因此高中這三年,「蘇時雨=品學兼優」的金招牌從沒被人懷疑過。
摳摳臉頰,文澧心知大部分的人都挺羨慕自己,覺得能被蘇時雨當成「好友」是件不容易的事。
因為看似親切、彬彬有禮、待人接物都很成熟的蘇時雨,實際上防備得很周嚴。對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和每個人都像是朋友、好同學,而這也意味著每個人都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其實,他們都不懂。
要和「九怪」的蘇時雨做朋友,心臟得要夠強、自信得要夠多,還得再加上絕不能少的「自知之明」,否則哪天被炸得七葷八素,也只能怪自己是「自找苦吃」。
扒開謙沖有禮的客套面具,真正的蘇時雨不但「主見強」、「我行所素」、
「毒舌」、「愛惡分明」,還非常的「得理不饒人」,外加極端的「頑固」。換句話說,就像他打籃球時不禁流露出的本色:偏愛單打獨鬥,一個人帶球上籃得分。基本上,就是個缺乏群體行動意識的不合群傢伙!
幸虧他把這些缺點都藏起來,要不然恐怕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知要樹立多少敵人呢!
至於深知蘇時雨的真面目,卻還繼續和他做朋友的姚文澧,有時也會懷疑自己體內是否有被虐狂的因子存在?
☆☆☆
學校頂樓的水塔上方平臺,是時雨偷偷放鬆的秘密基地之一。
坐在平臺的邊緣,從褲袋中掏出一根菸,點燃。深深地抽了一
口,感覺苦澀的尼古了擠滿肺部,再緩緩地吐出,有種彷佛把「焦慮」也一併逼出體外的快感錯覺。
扯扯領帶,真不懂設計這校服的人在想什麼?以為讓一群精力旺盛的「小鬼們」套上象徵文明的西裝,就能讓他們在一夜間「轉大人」不成?這種累贅的領帶,等出了社會後,還不知道要被套死幾年,幹麼急著在高中時就強迫人失去自由?
累死了、煩死了。
誰說小孩子就沒壓力?在時雨看來,多數年輕人身上扛的壓力也不比「大人」少到哪裡去!每個人都自作主張地把他們的「期望」,施加在下一代的身上,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的……時雨內心常有股衝動,想要直截了當地撕破臉,讓大家看清楚他的本性。
沒有人是一出生就懂得怎麼做「雙面人」的,他也不例外。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善」、「惡」兩面,本性中的色彩哪一邊濃、哪一邊淺,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大家都是透過後天的學習,來控制或遮掩、轉變或成長……一旦接觸各種大大小小的社會歷練,逐漸懂得「面具」的好處,自然就會發展出屬於各人的一套處世之道。
每一回的碰壁、每一回的挫折,都造就出今日的「蘇時雨」。
印象中,自己會決定要在外人面前做個「乖孩子」的理由,是因為純一的緣故。
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個壞脾氣、彆扭、莽撞的小鬼。剛搬到純一家中,剛轉學到附近的小學,難免會被左鄰右舍的孩子們視為好奇的物件,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被「領養」的孩子時……
一句「你沒老爸」的話,讓時雨氣得痛打鄰居那個口沒遮攔的同齡男孩,把對方打到一路哭回家,找父母上門理論。
「你看看你們家的孩子,竟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你到底會不會教小孩啊?
」
「時雨不是會動手亂打人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有什麼理由。」純一柔柔地說:「但是沒有告訴他打人是不對的行為,這就是我的錯了。我為我自己的錯誤,向你們賠罪。非常抱歉。
」 直到今天,時雨仍忘不掉純一為了自己而在他人面前低頭謝罪的模樣。
打人的是我!
不對的是那個放話的男孩!
但……為什麼卻是由純一扛起了所有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