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染沒有閃躲,也沒有閉眼,他看著那亮著火星的菸蒂,就像在看一支沾了毒的箭矢朝自己射來一樣,他只是迫不得已要拖延時間,卻從未想過謊言能幫自己逃脫罪責,以後會有很多很多債,用盡一生也償還不完。
皮肉燒焦的味道彌散開來,一縷青煙若有似無的升起,程七彥狠狠捻熄了菸蒂,在譚玉染的眼角,不知為何偏頗了一厘米的距離,剛好錯過了眼球的位置。
不忍是犯賤,心軟是犯賤,記恨一生是犯賤,狠下心腸卻感到心痛也是犯賤……程七彥恨透了這樣的自己,他趁譚玉染因為疼痛而疏忽的時候猛力推開了他,逃也似地飛奔出了自己的家,那個引狼入室,埋葬了他感情的地方。
寂靜的小區裡如同跑出了一個瘋子,那樣不顧一切的速度,就像奔命般不知要去向哪裡,他跑了,這裡又靜了下來。
譚玉染只是晚了一步,卻連程七彥的身影也沒有見到,他在空曠的地上不停轉身,彷彿耳邊就圍繞著程七彥的高聲質問,他丟了什麼,他把心丟了,把靈魂丟了……那樣什麼也不剩的軀殼,會去哪裡呢?
譚玉染撥出的氣息在初冬已經形成了白霧,好像要把體內所有的熱氣都蒸發掉一樣,他開始渾身發冷,是冰葬使然,還是心冷所致,他已經分不清了,只是覺得冷,直到烏黑的眸子都凝結上了一層冷霜,譚玉染倒在了地上,蜷縮起身體,像是要把骨頭折斷一樣的用力彎曲起來,只想找到一絲溫暖的感覺,然而每寸面板,每一根血管,甚至於每一個細胞都被冷凍了般,由裡到外的徹骨冰寒。
眼角的燙傷如同一顆抹不去的血淚一樣垂掛在那裡,伴隨著主人空洞的雙眸審視周圍的世界,七彥把心丟在了這裡,把靈魂遺失在了這裡,他在看著自己,看著……
可他為什麼不出來呢?
哦,對了,他肯定以為這是假的,是假的,戲終究是戲,無論用真心來演,還是用精心準備的道具來填補,那總歸是戲,只能換來一時的駐足觀看和感人時的一點同情的眼淚,卻有誰知,幕布後刺出來的穿胸之劍是真?
觀眾鬨堂而散,只有他在臺上流盡鮮血,他不會再回來了……
…………
今冬的第一場雪慢慢飄落,覆蓋在了程七彥的頭髮上,他坐在冰涼的地上,側靠著莫冰嫣的墓碑,遠看,就像一個白髮的老者一樣,孤寂,落寞,沒有生命跡象似地,完全不動彈。
他沒事,只是手腳僵硬了而已,不能動,也不想動,他的臉愛憐的緊貼著墓碑,表情就像初戀時那樣貼著戀人的臉,很滿足……只是沒了那忐忑不安的悸動。
她知道一切,卻總是沉默不說,把什麼都帶到了地下。
“是不是……我沒有做一個好丈夫,你要把我推到他身邊,受盡懲罰?”
她仍不語,沒心沒肺的笑看世間人。
程七彥想哭,可太過寒冷的夜凍住了淚腺,“對不起,我沒資格,沒資格這樣問你……”
程七彥不停的自言自語著,說的什麼,自己也不大清楚,慢慢的,眼神有點渙散了,他累了,就那樣睡了過去,以墓碑為床,以細雪為被……
雪越下越大,心痛在蔓延,浸透四肢百骸,然後永遠被封存在體內,一遍遍的去感受那種痛,一點點的咀嚼那種苦,直到麻木為止。
第150章:瞬間錯位
徹骨的寒冷讓程七彥想抓住身邊的任何東西,然而那種無所依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最後無處可逃。
程七彥開始顫抖,嘴裡一直呢喃低語著,是夢囈,是胡言,可卻是他內心最深的聲音,那裡上了一把鎖,最終是連他自己也出不來。
忽然,身體感應到了一股熱源,程七彥本能的靠過去,那是一個懷抱的輪廓,踏實,可靠,能提源源不斷的提供溫暖,他能把熱量輸送到程七彥的全身,惟獨心裡……可是,這樣就夠了,足夠。程七彥慢慢從半夢半醒的狀態轉到了深度睡眠中,緊繃的肢體也鬆懈了,只是微蹙的眉頭沒有舒展。
時間被遺忘,不知過了多久,程七彥又在自己的世界醒來,眼皮和頭都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把他禁錮在了這個沒有感官的世界,剛才睡的很沉,完全沒有夢魘,沒有任何意識,一直瞑目,如同經歷了短暫的死亡……思緒流轉,也許死亡就是那個樣子吧,無知無覺。
溫熱的手指,略感粗糙,力度卻很柔和,輕輕摩挲著程七彥眉宇間那個淺淺的川字,像是要撫平他的憂愁。
程七彥緩緩抬起眼簾,一張猙獰的面孔印入眼底,他並沒有覺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