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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問,”哈普特曼拿著一瓶汽水在手裡,揀起桌上的開瓶器,邊撬瓶蓋邊說,“你也真有耐心。”
“誰知道你說不定哪天就被我感化了呢。”勞爾說。
“你就做夢吧,岡瑟。”庫平斯基將手中的撲克牌攢成一摞,在桌上橫過來立著敲了敲,隨即開始分牌,“漢斯,這是迪特。迪特,這是漢斯。”
“幹什麼呢!”勞爾皺眉道,“一點氣勢沒有!漢斯,這是我們二百七十次擊落的大英雄迪特·伊勒曼,小孩兒,這是第二戰鬥聯隊第三中隊的中隊長,漢斯·哈普特曼!”
伊勒曼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大英雄,要不是你從五月開始就沒再出過任務,我的擊落記錄還遠遠在你後面。”
“總算把傷後感染捱過去了?”哈普特曼從手裡的撲克牌上移開目光,“手拿來,我看看。”
勞爾輕鬆地將左手伸到哈普特曼面前。他骨節分明的手上面板慘白,大拇指齊根而斷,傷口早已癒合得光滑,僅剩餘下的四指。小指與無名指的關節上各帶著淺色的劃痕傷疤,手背藍色的血管突起,在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堂堂五十二聯隊第二中隊的中隊長,竟然被美國人擊落,還搞成這樣,”哈普特曼開玩笑道,“真遜。”
勞爾並不生氣,只是勾起嘴角回道:“沒辦法,美國飛行員雖然笨,架不住他們像蒼蠅一樣多。哪像你運氣那麼好,隨隨便便就能把蘇聯國家英雄列夫·雪斯塔科夫給拖死。”
“哪裡啊。”哈普特曼看著勞爾將手抽了回去,“三月那次飛得那麼低,我差點一頭撞在樹上。”
“岡瑟,你不是最近一直在後方研究美國人的野馬戰鬥機?”庫平斯基邊出牌邊插嘴道。
“沒錯,哪裡是野馬,”勞爾答,“簡直是皇家御馬。又寬敞,還暖和,居然還有厚裝甲板保護。”
“真豪華。”伊勒曼不禁感嘆道。
“美國人根本不是來打仗,”勞爾繼續說道,“完全就是來拿錢砸仗的。除了物資寬裕,他們還有什麼本事?要說飛行技術,遠遠比不上英國人。不列顛戰役那時候,那些英國飛行員多厲害!”
“蘇聯人也有不差的。”哈普特曼點點頭,“就比如雪斯塔科夫。是個好對手。”
“就跟你天天打空對空戰役似的。”勞爾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就負責拿著炮彈在上面見什麼砸什麼,躲著高射炮就是了。”
“等你也能見什麼砸什麼地砸中二百輛坦克再說吧。”庫平斯基道。接著他轉向哈普特曼,問:“還是二百輛?”
“三百了。”哈普特曼答。
“三月份不還是二百輛?”庫平斯基搖搖頭,“日子過得真快。”
“就是。”勞爾說著,忽然向伊勒曼轉過頭,“這月都過去一半了,你可給我爭點氣啊!我和格恩哈特打賭,說你這個月肯定擊落能超過他呢。”
伊勒曼立刻哭笑不得地回道:“這我可保證不了,誰叫你連招呼也不和我打一聲,就去打這種莫名其妙的賭。”
“你啊你,”勞爾叫道,“一點上進心沒有!動不動一天一個擊落就收工!”
“細水長流嘛。”伊勒曼心安理得地說。
“瓦爾特,你帶出來的吧?”哈普特曼忽地插話道。
“沒錯。”庫平斯基看著桌上的牌,頭也不抬地說,“跟在人家後面一聲不吭地打悶棍的戰法,跟著我練得爐火純青。”
哈普特曼和勞爾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伊勒曼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接著又將注意力放到撲克牌上。庫平斯基將菸蒂碾滅在菸灰缸裡,拿起桌上的煙盒;勞爾朝他伸出手去,他便心領神會地將煙盒舉到半空。勞爾取了一支菸遞給伊勒曼,又拿了一支在哈普特曼面前晃了晃,後者卻只是搖搖頭。勞爾將煙送到自己嘴邊叼起,庫平斯基這才收回手去。
“轉眼四個年頭了。”勞爾借過伊勒曼傳來的打火機,點燃香菸後說。
“這樣下去,越來越難辦啊。”庫平斯基說,“咱們的物資條件,和美國人真是差得遠了。”
“不僅空軍,陸軍也是。”哈普特曼接道,“好在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咱們打仗,拼的從來不是物資。”
“那是,拼不起。”勞爾聳聳肩,“又不是大家都和你一樣,人傻命大,專門硬碰硬,連元首的命令都敢抗。”
“換你被下禁飛令,你不抗命?”哈普特曼不以為然道,“最終勝利一天不到來,我一天不會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