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到了陳家,陳向遠親自將方婪安排好,就去招待賓客了。方婪先是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就站起來隨便走了走。陳家主宅有些年頭了,最早的時候這一片都是法租界,陳家當年是從一個法國人手上買來的這套宅子。後來世道變遷,戰火紛飛,老宅也幾經損毀,卻最終是儲存完好。大抵因為陳家早年在S市發的家,對這個老宅有著奇異的感情,一直都沒有換地方。
他也是曾經住過許多年,對這裡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方婪輕車熟路的從後門走進花園裡,花園面積不大,除了少了幾株當年他執掌陳氏之後特意讓人加栽的荷花玉蘭外,和記憶裡的樣子別無二致。香樟樹已經長得極高了,多年前房子翻修時往院子裡擴了一段距離,導致那些密密的,茂盛的油綠葉子幾乎貼在紅褐色的磚牆上,紅綠相襯,別有一番盎然之意。
再往後沒有幾步就是後院的鐵藝小門,直通後面一條虹厝路,現在因為很少用,已經被密密的藤蔓植物和灌木花叢遮掩的幾乎看不見了。虹厝路當年叫虹厝安,是S市最有錢的那些人住的地方,那時候流行的小洋房大多用紅磚蓋成,普通老百姓也就把這條街叫紅房子街,在解放前很有名氣。陳家也算是底蘊深厚,如今的財富也都是一代代人積攢起來,並不是那些一兩三代乘著春風富起來的人可以相比。當然了,這麼多代傳下來,沒點問題是不可能的。
方婪又看了眼幾乎要貼著香樟樹的那堵磚牆,再過幾年,樹的根系怕是要鑽進房子的地基裡,房子也就要不穩了。當年擴建的時候太著急,埋下了不少隱患,短時間裡還不要緊,時間一長,也就成了問題。
“方婪,你上來。”
二樓陽臺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穿著一身唐裝的中年男人,正臉色微沉的看向他。
方婪根本不需要抬頭就知道這個人是誰。陳初實,也就是陳向遠他父親。他本來挺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被這一聲破壞殆盡。
不過他也根本沒打算聽話的上樓去。陳初實,陳家家主,不過這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出生不久就被斷絕親子關係,現在自然也不必巴巴的湊上去。
方婪目光落在一株雲南白茶上,對陳初實的話恍若未聞。
他也確實被這株山茶吸引了目光,才只是八月多,這山茶竟然就已經在枝梢打了一兩個花苞。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找了什麼培育方法。不過看這庭院的樣子,也並不像有人精心打理。這麼一想,思緒就飄得更遠了。
陳初實看著方臘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不由得臉色更沉,轉身摔門就進去了。這時方婪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空無一人的小陽臺,嗤笑一聲,也沒說什麼。
他看了會那株山茶,又隨意走了一圈,就看見陳向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快步走過來,“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方婪有點奇怪,“怎麼不打電話。”
陳向遠:……忘了。
他輕咳一聲,順手就要攀方婪肩膀,結果被方婪讓開了一步,手臂有點不自然又放了回去,“好多人都已經來了,你也快過去吧。”說完又悄悄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道,“特情處那邊也有人過來,你……總之你留心點。”
方婪思索了一下,乾脆直接問出來,“才是訂婚,怎麼這麼大排場?”
陳向遠看了他一眼,眼睛裡意思挺多,方婪一時沒分辨出來。陳向遠來回打量四周,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小妹和那位景先生不一定會結婚,這次訂婚,就和結婚分量相同。這個你知道就好。”
方婪瞬間明白過來。原來訂婚不過是兩家為了方便合作,或者說為了讓別人看清楚兩家同盟,而弄出的一場戲。至於為何不結婚,而只是訂婚,想必另有內情。上一世陳知眉最終也沒有嫁給景家這一位,他還以為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沒想到是因為這樣。
陳向遠帶著方婪走進大廳的時候,訂婚宴已經就要開始了。陳家辦的是中式的婚宴,但是程式也比較複雜,他直接走到一個還留著兩個位子的桌子邊,示意方婪和他一起坐下。
這時桌子上另一個人就首先說話了,十分威嚴深沉的說了兩個字,“向遠!”
陳向遠立馬轉身,恭敬道,“爸。”
陳初實“嗯”了一聲,“怎麼來遲了?”
陳向遠也就解釋了一下,當然並沒說是為了找方婪。陳初實也只是隨便一問,父子兩人馬上又說到了別的事情上面,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
方婪也只是多看了一眼。
就收回目光,轉向大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