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思嘉臉上豔羨的神情,故而笑著說:“小嘉也是時候找個男朋友了。”
何文亦期待地望著她。
思嘉打哈哈道:“我有很多男朋友,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方健、張棟、季良、劉鏑、小麥、趙寅成、阿翔,甚至阿杰,都是她的男朋友。只是,此男友非彼男友。
何文不欲勉強,只是說:“不急,你還年輕。”
思嘉嘆一口氣。
為什麼硬說她孤苦?是否所有人都應該兩兩結伴,共度此生?全世界走俗路的人都看不得他人逍遙法外,非要用禮教去逼壓他人“同流合汙”不可。
驀然想起一個早早結婚的舊同學,生了一對雙胞胎,家裡每年都要裝修一次,不是奢華,而是確實有這個需要:水晶吊燈被老大一球報銷,牆紙下角全部是弟弟抽象派蠟筆習作,沙發套成張撕下,淺色地帶全是黑手印,深色地帶一律黏糊糊,整間屋子體無完膚。
連一隻毛毛玩具都要每星期丟進洗衣機清潔一次,洗至褪色起絨毛。
可怕?熱鬧呀,滿屋跑。永無寧日,轉眼就度過一天,不必數日子。
數千年來存在的家庭制度肯定有它的價值。
漸漸覺得:
也許在他人眼中,簡思嘉的確寂寞孤苦,這一刻也許不那麼明顯,再過三五七年,十年八載,或許真的會抱著一隻肥胖的玳瑁貓,坐在搖椅裡過日子,雙目永遠看著窗外,像是期待什麼人前來探望……
想想就覺得可怕。
除了同志,還有誰跟她一樣,對婚姻毫無渴望?不不,同志也渴望婚姻,只是現在很多地區不批准,無法實行。
大學時,宿舍六個女生口口聲聲約定,一定不結婚,到了一定歲數,相約住進養老院,她們有彼此作伴,不會孤獨。
思嘉忽然想起一首叫十個小小印第安人的兒歌,出發時明明是十個人,走著走著,就少了一個,又少一個,又少一個,結果只剩簡思嘉孑然一身。
她似受了騙。
其實事事都是如此,他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不免有出路,稍微不合心意,就有人講你不通情達理,思嘉嗟嘆洩氣。
不過是平日家常,這次卻觸動思嘉心事,不知不覺間,她和哥哥之間的距離也拉遠了,只覺話不投機。
傍晚,老沈登門造訪,思嘉端出新鮮水果盛情款待,她家中擺了一張藤椅,位於書桌前,夕陽西斜,那是最適合小憩。
老沈不由讚歎,“思嘉,你是真正閒人。”
是,所有房客都不喜東西朝向的房子,因有西曬,可思嘉懂得享受,她利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連西曬也不放過。
“這次來,除了簽約,還有一個目的,”老沈說回正題,他扶了扶眼鏡,“還記得之前你參與過的那個艾滋病病人的專題嗎?這次眼光縮小,定於同志遊行,社裡的意思,是希望由你出面完成它。你的意思呢?”
思嘉猶疑道:“這個專題會不會有些敏感?”
薑還是老的辣,老沈這樣說:“是敏感還是開通,就看你一支筆了。”
想不到老沈一點都不保守,談及同志話題,也不避諱,腦筋似四十歲,觀念似二十歲。他是思嘉偶像。
“我一個人去?”
“不,你有搭檔。”
“誰?”
“季良很快回來。”
思嘉差點高興得跳起來,這是她近來聽到的最愉快的好訊息。
入夢前,她都在想著,和季良見面時,該穿什麼衣服呢,帶他去哪裡吃東西呢。
不像是見朋友,倒像是見戀人。
連她自己都覺得隆重得過分。
有時候想想,都會里有多少人同她一樣,不熱衷搞男女關係,但是喜交朋友,個個都視為知己家人,掏心掏肺以待之。
也會碰到遇人不淑的時刻,被友人從背後插了一刀,霎時心臟有幾秒停止跳動,接著又砰砰加速跳動,看天空時覺得湛藍色蒙了一層灰,心如死灰即是如此。吃飯沒有胃口,看風景沒有心情,哭得稀里嘩啦,彷彿天塌下來一樣,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有一類人天生就是戰士,愈挫愈勇,因他們相信好人總比壞人多。
如果小麥在,多半會取笑她活該單身。
是,虎姑婆或王老五並非冷血動物,他們亦可以感情充沛,只是用在了別的地方。
過了幾天,思嘉在餐廳開告別會,除了方健一干人等,所有熟客也一併邀請過來。他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