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鵬湊到螢幕前觀察文睿,被祖天戈一腳踹了出去。關上門,祖天戈瞥了眼手錶,還有半小時,半小時後他準備使出殺手鐧。
從前天到現在,文睿彷彿煎熬了很久,如果沒有身上那股鑽心的疼痛和瘙癢,他也許不會這麼難受。文睿摸了摸臉頰,紅疹軟中帶硬,均勻分佈於臉頰左右。他記起褲兜裡還放著沒用完的小半支軟藥膏,但現在肯定不能上藥。無事可做,便想了很多東西,最後效仿話梅止渴,空想自己給自己抹藥,清涼的觸感使瘙癢受到抑制,人變得舒緩,然而事實證明精神勝利法不會在每種場合下都會奏效。小黑屋裡猶如蒸包子,作訓服貼著面板,似乎連背後的牆壁都是熱的。“唔……”文睿難耐地呻|吟了一聲,輕輕撓了撓脖子上的紅疹,
滋滋……
文睿抬起下巴,穿過虛空與祖天戈對視。
“六號,你旁邊有人。”祖天戈的聲音傳來。
文睿先是一驚,而後不屑地癟了癟嘴,“教官,唯物的沒作用,現在改唯心的了?”
“六號,你旁邊真有人。”祖天戈十分肯定。
文睿換了個方向坐著,“無聊。”
祖天戈面色詭異,一手轉著自己的帽子,一手撐住桌面,身體微微前傾,“我看到一個女人,頭髮很長,正用憐惜的眼神望著你。”
文睿鼻子裡噴氣,“有病。”
“她把手覆在你頭上。”
文睿只當祖天戈自己編故事玩兒,沒理會他。
“她哭了。”祖天戈說得煞有其事。
“……”
“六號,她是你媽媽。”
文睿的肩膀聳動了一下,像似突然受到刺激,咬了咬嘴唇,只聽祖天戈繼續說:“她哭得很傷心,正準備說話。”
“不要開玩笑。”文睿冷冷地開口,眼睛斜睨著地面。
“死不瞑目嗎?”祖天戈幸災樂禍。
文睿沉默著,但指甲已經陷進了手心。
“文睿,為什麼你連簡單的訓練都挺不過,活人還讓死人擔心。”
文睿垂著頭,祖天戈只能看到他側臉的輪廓。
“她對你很失望。”
文睿驀地站起身,轉過臉,眼底溢位不加修飾的憤怒,“教官!你有多種切入點可以選擇,為什麼要跟死人過不去!你認識我媽媽嗎?你見過她嗎!”
祖天戈苦笑,很好,終於出現了情緒波動,對方之前太鎮定,用高遠航的話說,像個無縫的雞蛋。祖天戈喝了一口水,潤嗓子,直接的人格侮辱在文睿這就是浮雲,自己一度拿他沒有辦法,早前說馬奇的陰損,其實自己才叫陰損。
文睿扶著牆壁喘氣,不知祖天戈是不是故意而為,小黑屋內的氧氣含量一直維持在保證基本生命特徵的範圍以內,使得他昏昏沉沉,身上還難受,情緒也不穩定。很久以前,他將自己鎖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過度的自我保護讓他與任何人都親近不了。後來,他終於敞開心門接受了一個人,是他的老同學,也是他的戰友,並且將所有信任都交付給對方,包括折磨多年的心殤。
“六號,需要我給你一面鏡子嗎?你現在的樣子別提多難看。你媽都替你丟人,別人會說有其母必有其子。”
文睿轉過身,一拳捶上牆壁,尖銳的目光企圖穿透天花板刺向說風涼話的那個人。
“她怎麼生了你這樣的兒子,一點也不爭氣,難怪你爸爸最後做出那樣的選擇。”
這話怎麼聽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即使文睿這樣冷靜的人也會憤怒,而且是極為憤怒。他生氣的時候,不是像別人那樣爆發,而是臉部肌肉慢慢舒緩,表情變得平靜,實際骨子裡透著陰沉,如同藏匿在火山腹部獨自翻滾著的岩漿。
祖天戈扔了帽子,緩緩坐下靠著椅背,手指在太陽穴上輕柔地按壓。引誘誤導不成,果然還是要拿把刀直戳對方的心尖麼……滋滋……小黑屋內終於又響起電流聲。文睿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但心臟跳得很快,怦怦撞擊胸腔。
“看到你,我忽然覺得你爸爸……”祖天戈完美地將情緒融入進聲音,似乎光聽那聲音就能看到他此時挑起雙眉,輕蔑而玩味地張著嘴說:“……的品味其實不差。”這句話在文睿腦袋裡百轉千回,祖天戈沒讓他想明白,自顧自提高了音調,聲音彷彿夏天的旱雷在文睿頭頂炸開,“他的選擇沒錯。嘖嘖,你媽媽哭著消失了。”
“嗙!”祖天戈的房門被賈鵬撞開,衝進來,眼睛瞪得老遠,“你小子對六號說什麼了,他反應怎麼這麼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