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的,我們是一對兒」,但實際上他沒有說,而肖恩也半句沒提他們的關係,艾倫不知道因為什麼。
「因為可能給你找不少麻煩嘛,你知道你是個……」肖恩做了個手勢,「你想說自己會說的。」
他真是個體貼的朋友,艾倫想,他說的沒錯,這種事操作起來很麻煩……他突然知道,自己什麼也不會說的。
當回到現實世界,這裡的一切——好像是陽光版的噩夢似的——都又甦醒過來,仍顯得鮮亮和不可抗拒。他沒法講出真實。
而伊森再一次容忍了他,他總是如此。
肖恩退休了,他自嘲自己現在像個小姑娘似的,不敢關著燈睡覺。
「有時候你就是會碰到一些事,把你徹底毀掉。」他說:「不只是身體,而是精神。」
艾倫沒再說什麼,經歷了那種事,任何語言都顯得多餘。
那之後他經常想,那怪物到底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呢?
也許最開始時,是貨物運輸過程中有人劃傷了手,而那時他碰巧生活中碰到了什麼問題,於是滿心恐懼,人生活中總是會碰到各種麻煩,會恐懼或是焦慮,但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對付得來。
子彈實際上可以殺了它,刀子、玻璃和鋼筋也能,當自己不再怕死的時候,它甚至根本不能碰他。可它卻殺死了那麼多人,無懼槍彈和刀鋒。
本不該死那麼多人的。
——那之後,他知道了那些人的名字,參加他們的葬禮,和他們的家人說話,看著那些年輕的面孔永遠埋在了泥土之下。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著,他們不該死的。
他從未對別人的死亡如此的不甘心。他會說他的這樣,其實不是的。
我該能更快發現這件事,然後殺了它的,他想,而不是拖拖拉拉的死這麼多人!
但不管怎麼樣,這一切都是徒勞了。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中,一切光鮮而明亮,雖然他知道這裡永遠缺少了什麼,或者說,發生的一切讓他太過清楚地感覺到了那種缺失。
「完全沒有反應嘛。」伊森說,看著開啟的匣子。
艾倫左右看看,確認他們還是在個骯髒的巨魔洞穴裡,沒有變成議員和超級有錢人。
伊森嘆了口氣,說道:「說真的,與其指望改變命運,我們不如去吃頓飯,還比較貼近現實生活。」
艾倫拿著盒子觀察了半天,發現裡面的確空空如也,只好嘆了口氣。「好吧,我們去吃飯,奇怪,這東西看上去就是命運之匣嘛。」
「命運哪有這麼容易被改變,」伊森說,「當年老瑞克說我命中註定是個戰士,我還真不知道沒幹這個,我還能是什麼樣子。」
「我倒很容易想我當議員是什麼樣。」艾倫說,又想了想,「雖然日子過得未必開心就是,我以前在議員辦公室實習過,那真是個集天下無聊於大成的地方。」
他們一路說著,離開了巨魔的洞穴,一輛黑色的SUV歪歪斜斜停在路邊,伊森開啟車門,翻出張地圖,放在車前蓋上研究,說道:「我記得往東再過去點兒,有條下山的捷徑,半個小時就能到鎮子了。」
艾倫從車子裡翻出醫療箱,開啟它,裡頭可憐巴巴的沒剩幾件東西了。他說道:「別說捷徑了好嗎,你上次把車開到加拿大去了。」
「但我還是開回來了。」伊森說。
「這還有什麼好驕傲的。」艾倫說:「過來。」
伊森靠在車前蓋上,艾倫去給他的傷口消毒,在陽光下,那傷口看上去更嚇人了,血倒是止了,繃帶確實沒剩了,回頭得去鎮子上補充。
「不礙事的。」伊森說,還在看地圖。
艾倫湊過去,在他的傷口吻了一下,說道,「疼嗎?」
伊森抬頭看他,枝葉光影在微光下晃動,落在他臉上,他帶著一絲微笑,那笑像一片躍動的陽光般,透著暖意。艾倫從沒見他這麼笑過,他總是冷硬和不近人情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當他微笑,卻能暖和得讓人心都溶化了。
「不疼。」她說。
「騙人。」艾倫說,聲音低得像是耳語。他站在伊森面前,腿挨著腿,額頭抵著額頭,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完全不覺得他們這麼站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伊森湊過去親吻他的唇,這些親吻像這初秋的下午一樣慵懶而暖和,他們細細碎碎吻著對方,艾倫說:「你受傷了,我來開車。」
「我哪那麼嬌貴,上次肋骨斷了,還不是我開車。」伊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