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叫了他一聲。
我說:“羅熙,我以後可以再也不會做飯了。”
羅熙洗碗的動作頓了一頓。
他說:“沒關係啊。”
…
走的時候,我送他到門口。
我告訴他,我下週就要徹底搬走了,以後不要來這裡找我了。
他說好。
外面下著小雨,他打著我給他的傘,沉默地走在雨中,越走越走。
走到十幾米外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朝我大喊了一句:
“許朗,我以後可以去李家找你嗎?”
“什麼?”
“許朗!我以後!可以再去李家找你嗎!”他用從未有過的力度大聲地問我。
我沉默了很久,他一直站在雨裡,等著我的回答,他的身影單薄,風吹得他大衣下襬亂飄,但他仍然固執地站在那裡。
人年輕的時候,總是這樣的單薄脆弱,卻總是有著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腔孤勇,就算明知道前面是銅牆鐵壁,還是要一意孤行地往前闖,闖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還是死都不肯回頭。
明明隔了那麼遠,我卻好像看到了那個年少時的自己。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羅熙身上總有讓人覺得很悲傷的東西。因為那樣東西,就叫做孤獨。好像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座龐大的城市裡,沒有人可以交談,沒有人可以傾訴。像一個人站在漫天的風雨裡,卻找不到那盞等著你回家的燈。
我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像被鏽住了,我很努力地,才能發出一點聲音,來回應那個等著我答案的他。
我說:“可以。”
☆、第30章 醬七
回家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我都有點不習慣。大概一個人呆太久了。
但也還是好的。
早餐時候熱氣騰騰的蜂蜜柚子茶;要上梯子才能拿到最上面的書的高大書架,還有柔軟的地毯;溫暖的床鋪,早晨起來之後窗外面的鳥叫聲;陽光燦爛。
也會聽到鄭敖的訊息。畢竟是世交;生意往來太多,有次大概有什麼急事,管家穿過走廊;匆匆過來問李貅什麼;我只聽見“小鄭先生”三個字,然後他們一回頭看見了我。
管家低著頭,匆匆去了李貅的書房。
我叫住了一副正準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的李貅。
“李貅。”
“幹嘛。”他反正沒什麼好聲氣。
“鄭敖的事,我沒關係的。”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你們的生意也好,私交也好,都不用避諱我,跟我沒關係的。”
李貅抿著唇沉默了一下。
“誰跟那個人渣有私交。”他說。
然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走掉了。
…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視窗那棵樹的葉子已經全部落光了。
冬天上班晚,人的動作似乎也慢下來。上次和薛師姐的老公一起聊天,他是公檢,請我們全部同事吃飯,閒聊的時候他說一般夏天刑事案件是最多的,大概是因為天熱,人心浮躁,容易衝動。北京的冬天,西北風一刮,門都不想出,哪有心思殺人放火。
薛師姐十一時候結的婚,結了婚之後就把位置讓出來了,開始做點清閒的工作,據說是在備孕。那群女孩子都說可惜,我倒覺得挺好,我看到她丈夫來接她下班,穿著檢察院統一發的黑色大衣,攬著她肩膀,兩個人說說笑笑,一起走去公交車站。
我自己買了車,每天下班開著車回家,因為住在家裡,我爸看著,也不好加班加得太多,工作都是帶回家做。李家的管家也有四五十歲了,很是忠心,積極充當我爸的耳目。有幾天我手上案子多,晚上咖啡喝得多了點,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我爸就一臉責備地看著我。
我過得很好,就是我爸有點緊張兮兮的,他總把原因歸在自己身上,覺得很對不起我。週末的時候我和他坐在一起看書,看到一半抬起頭,總髮現他在十分擔憂地看著我。
他囑咐李貅多照顧我,帶著我出去玩,第一次這樣說的時候李貅直接把我帶到了部隊裡,我裹著大衣坐在操練場旁邊,看著一群新兵光著膀子在寒風中跑步,我凍得瑟瑟發抖,他們一個個都跑出了汗。李貅還一邊罵他們動作慢得像豬,一邊鼓勵我也下去脫了衣服跑。
這次李貅又說要帶我去玩。我看外面剛下過一場雪,連忙把羽絨服找出來穿上,裡面還穿了一件厚毛衣,李貅看我這架勢,怔了一下,像是有話要說,可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