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李斯諺,施以永從來沒見過。
施以永立刻便慌神了,張嘴欲分辨些什麼,卻被立刻便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李斯諺岔開了話題:
“我剛剛是在洗照片。”
“照片?”
施以永一愣,這才想起來前幾天在大副病房裡的談話。
大副只見過照相館裡的人像攝影師,看到李斯諺日日帶著個相機,便打趣李斯諺為啥不給他們拍一張。李斯諺果然就拿著相機對著他們拍了起來,還叫上同病房的病友幫忙拍了一張三人合照。
卻原來,李斯諺今兒是來洗照片的。
“小周人很好,幹活也很利索。以後還是別傳這些事了。”
李斯諺平淡地補充了一句,低下頭去在手裡的紙袋子裡翻找。
不知怎麼的,施以永覺得他如常的語調裡帶著微妙的不安。他於是伸手搭上了李斯諺的肩膀,卻被對方不經意地甩掉了。
這樣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施以永也焦躁起來。他本也是好意,若是李斯諺對他近似跟蹤的行為不滿也就算了,怎麼竟然為了不相干的人同他置氣?
施以永按捺住情緒,張口欲辯:“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只有你——”
“那天給大副照的照片。”
李斯諺輕巧地打斷施以永的辯解,順手塞了二十來張相片到他手裡。
手指接觸的瞬間,李斯諺像碰到硫酸似的迅速收回了手,饒是施以永動作快,照片也掉下去了兩三張。李斯諺尷尬地道了聲歉,不待施以永動作,便蹲下身一張張拾揀起來。再抬頭時,施以永已經找尋不到他失常的痕跡了。簡直像演員一樣。
原來李斯諺並不只有面對自己時的坦然,還有著這樣善於掩飾的一面。
又或者是平時太善於掩飾而看不清真相,如今只是皮相殘缺了,露出些底子來?
不知為何,施以永並沒有感到憂慮,只是心裡漸漸泛起疑惑。
“三人合照我留了一張,別的都在這裡了。”
李斯諺嘴角噙了一抹笑容,語氣淡定有禮而透著疏離,像是忽然罩上了一層透明的玻璃罩子。
施以永皺眉看他:“你在生氣?”
李斯諺愕然,頓了頓,又笑起來,這回倒有三分誠心的意思:“居然被看出來了?算是吧。”
施以永仔細回憶了一遍他們剛剛的對話,仍然不得其解:“為什麼?”
“不太好說……”李斯諺笑容裡參雜了些苦意,“我也不確定……別問了吧,沒什麼大事兒。”
“李斯諺……”施以永猶豫地叫他名字。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本來確實是問不出口的,話哽在喉中半晌,施以永卻終究還是把它吐出來了:“有事要跟我說。”
察覺到李斯諺臉上的驚訝神情,施以永竟然覺得臉熱,連忙補充道:“我會盡力幫你。”
他人微言輕,也許很難幫上李斯諺什麼,但這句承諾,出自真心。
李斯諺想也察覺了這份真心,並沒挑他轉移責任似的話語,臉上神情也開朗了些,嘴裡輕聲囁嚅了一句,便綻開笑容:“謝謝。”
施以永沒聽清,也不好多問,索性扯開了話題,“一起去吃晚飯?”
“嗯。”李斯諺點點頭,主動走向來時的方向。
剛好錯開了施以永伸出的手。
# 4 2013…04…29 16:14
十六
果然還是不對。
施以永聽著電話裡的忙音,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重播,回頭看見醫院走廊上排起的隊,還是結束通話了。
這傢伙,鬧起彆扭來,簡直跟女孩子一樣。
饒是施以永脾氣不錯,被連掛了三次電話之後也忍不住腹誹。
自從前幾天的尷尬場面之後,兩人之間陷入了非常微妙的氛圍。明明覺得李斯諺已經恢復正常了,一靠近他,居然又被他躲開了,施以永非常懊惱。
他向來不擅長與人交往,長到這麼大,除了船上的工友,怕是再數不出幾個平輩論交的朋友來,自然也無從參考李斯諺如今的行為意味著什麼。
大副見李斯諺幾日沒來了,自然也開口問起。施以永不做聲,埋頭替大副整理小桌板。
“男子漢,大方點說!你怎麼惹著小李了?”大副人瘦下去不少,心卻漸漸放得寬了,瞧不慣施以永這幅模樣,一掌拍了過去。
施以永下意識躲開,聞言又苦笑起來:“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