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臻就站在嚴迦祈的幾步開外,聽見他這麼一問,心臟立馬收縮似地一疼。他臉上的那抹笑容搖搖欲墜地懸掛在黑夜和白雪裡,露出介於它們兩色之間的,一種黯淡灰敗的難堪。江臻知道,嚴迦祈一定是在想,他的過往,實在是既荒謬,又荒唐。江臻看得既心酸又心疼。這時候他真的好想好想伸出手去揉揉眼前那個家夥軟軟碎碎的頭髮,然後抱住他,親親他的額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
他已經捨不得,他哪裡還捨得,再做出任何一件會讓嚴迦祈難過害怕的事情呢。
於是他也只能淡淡地笑了笑,搖搖頭,把聲音放得很輕很輕:“沒有了,這一次沒有了,所以,”他頓了頓,深深看向嚴迦祈的眼睛,眼神和聲音在這一刻,都變得同樣認真,“我會在外面等你。”
聽到這句話時,嚴迦祈正要推開門的右手猛然變得僵硬。它停在半空中,為難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同此時此刻,他狂亂脫韁的心。
江臻。他在心裡第成千上萬次叫出這個名字──你到底還要把我戲弄到什麼境地。
嚴迦祈努力冷靜地握緊拳,死死地攥住掌心裡的鑰匙,期望用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刺痛感,來挽救他即將分崩離析的最後防線。
“江臻,你……”他狠狠地咬住下唇,即使口腔裡已經漫出一絲血腥,卻也執拗地不肯放鬆。不是他自虐,而是他真的沒辦法。因為他怕。他怕江臻的這一句話,會輕而易舉地讓他重燃希望,而江臻的下一句話,卻又會更加輕而易舉地,摧毀他的一切夢想。希望和夢想。這些說起來如此美麗,聽起來如此輝煌的奢侈品,他曾經也是有過很多很多的。可是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的希望能夠少一些,再少一些。他唯一的夢想就是,他的夢想能夠小一點,再小一點。這樣,就可以不怕被摔碎,也可以不擔心被吹破了。他甚至都已經打定主意,準備就要這樣一輩子活下去:枯燥單調,但卻不用備受煎熬。他已經努力了好久,他已經努力好久!雖然也不見得馬上就要成功,可是至少他現在已經不覺得有多苦悶了,他已經很有信心,他本來已經很有信心……
“江臻!”嚴迦祈終於忍不住地爆發出聲,凌亂的淚水肆虐了他滿臉──可是他不在乎。他甚至狂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發洩似地朝對面依舊從容淡定,安靜站立的修長身影大喊大叫道,“江臻你到底要做什麼!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呃……”他沒能忍住自己的一聲抽噎,“我不想看見你,我根本就不想看見你!”
江臻遠遠地看著他,儘管神色未變,然而在他的眼眸深處,卻也和嚴迦祈一樣,狂亂翻湧著黑色的滔天巨浪。嚴迦祈崩潰地抓住門沿,又哭哭喊喊地大叫了好幾句聽不清的話,語速越來越快,而聲音,也越來越嘶啞。最後,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仰起脖子,像是終於發洩夠了。他看著江臻──或者說是,看著江臻所在的方向。他的瞳孔好像對不上焦,那麼空茫。
“哈哈……”默然片刻,嚴迦祈忽然啞著聲兒笑起來。那聲音如同哀鳴,絕望地迴盪在彌天的風雪裡。
“江臻,”他眼角淌著淚,幽幽地問,“你說你等我,可是,你等我幹什麼呢。”問完這句話,嚴迦祈表情茫然,手足無措地牽了牽衣角,哽咽道:“我已經不在意難忘工作了,不能給你帶午餐晚餐……現在蛋糕店的事情很多,我也沒有時間幫你做家務活兒……我對你沒有用了,江臻,你說,你還等我做什麼呢……”他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然後,便開始聲嘶力竭地痛哭起來。江臻看著這樣的嚴迦祈,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被風雪割裂得血肉模糊。或許很久很久,都不能恢復如初。沒有人會相信,嚴迦祈有多痛,他就還要在那之上,再痛上千千萬萬倍。因為他知道一切,可是他卻都不能說。他怎麼能說,他怎麼可以說。你要他怎麼去向嚴迦祈解釋,我愛的人真的是你,而那晚上和你做愛的人,其實是你同父異母但卻深愛了我很多很多年的哥哥夏昭時!?他不能,他當然不能。雖然這樣做,或許可以讓嚴迦祈相信自己對他的愛情,然而相信之後又能怎麼樣呢,就憑嚴迦祈這個小傻瓜天真無比,卻又倔強得可以的性子,愛情的降臨絕不會讓他感到任何的慰藉,而只會令他驚恐地看清:原來這個世界,竟然還會有如此變態的人,做出如此令人作嘔的事情。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他的半個哥哥。親情已經拋棄了他兩次,江臻真的不忍心,讓嚴迦祈在這世界上僅存的最後一個親人,將他心中僅存的最後那一點親情,謀殺殆盡。因為江臻知道,愛情無論是濃烈還是深長,但終歸,都是不能代替親情的。他不要嚴迦祈帶著不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