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一樣了?”南方抱著小孩兒在床邊兒上坐下。
“這種不一樣。”
小孩兒答非所問地一邊兒說話一邊兒支起腦袋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南方,帶著點兒咄咄逼人的意味,他問:“爸爸,要是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孩子他爸瞬間蹙起眉頭來,根本沒思考這問題,也覺著根本沒必要思考:“瞎說呢吧熊孩子!”南方屈指在豆包腦門兒上彈了一下,這一下可不輕,小孩兒被彈的趔趄了□子,扒拉起額前的劉海兒露出光潔的額頭來,上面紅了一大塊。
這回孩子他爸看見,又有點兒心疼,想伸手去摸,卻被小孩兒一下子拍開。
“不是,爸爸,我說真的,你好好想,我要聽答案。”孩子的語氣裡帶著莫名其妙的執拗,眼神兒亮晶晶的很認真。
南方愣了一下,面前是一張剛剛要過十七歲生日的年輕的臉,此時帶著點兒難得的幼稚,他回想了下,似乎連豆包小時候都沒有過這種求而必得的撒嬌和執著。
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個兒真的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小孩兒沒有了,那他會怎麼辦,那種絕境如果沒有真的來臨,他連想都不願意想,或者說是他連想象都沒有勇氣。
這時候豆包晃晃他的腿,又問了一遍:“爸爸,說啊,說啊,你會怎麼樣?”這回真是帶了些逼問的架勢。
南方看著他兒子那張年輕雋秀的臉,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我不知道。”
“唔……”小孩兒似乎並沒有驚訝,像是早知道答案似的。然後他告訴南方:“爸爸,你知道要是你不見了,我會怎麼樣麼?”
豆包突然低下了頭,彷彿要躲開南方的眼神兒似的,臉上帶著一點點的羞怯和迷戀,小手指勾著南方的,平常乾燥的手心兒裡此時全是涼津津的汗漬。
南方突然有了很強烈的預感,他預感到豆包此時要說什麼,有些後悔剛才自個兒給出的答案,他覺著自己這答案一定沒法兒跟小孩兒相比,不夠,而且也不配。他有點兒害怕小孩兒將要說出的話,可同時又期待的不得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要在今天塵埃落定。那就好像是久未觸碰的封印被開啟,又像是他釀了太久的一罈美酒要在今天啟壇開封。
小孩兒說:“爸爸,要是你死了,那我肯定也活不成,所以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爺爺會好好的。”你的答案是不知道,是迷茫和恐懼。我的答案太過慘烈,你死我亡。而老爺子又不一樣,他在這世間久了,就比他們懂得生活,那種感情悠遠而醇厚,沒有那麼激烈和極端,他們無法企及,就只能用另外一種方式詮釋。
豆包的語氣平靜而自然,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許久不動,彷彿這一刻他終於作為一次主動的一方,在等待他爸爸的回應。
南方什麼都沒說,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抬起小孩兒的下巴,長久地,氣息不穩地貼上他的唇,沒有深入和廝磨,只是長久的停滯在上面,貪婪的感受著小孩兒的溫度和氣息,涼而軟。
良久,南方才覺著兩個人嘴唇相貼的地方慢慢變得冰涼而溼潤,他輕輕用手指颳了下豆包的臉,上面有很多溼潤的斑駁的淚痕,沿著臉頰蜿蜒而下,在兩人嘴唇相貼的地方慢慢滲進去,鹹而澀,卻在舌尖兒激起很明確的震顫感。
哭什麼呢,豆包也不知道原因,他還有太多不知所措的問題來不及問,比如今後呢?今後怎麼辦?南老爺子,南書娥,胡云澤等等那麼多人那些關卡該怎麼過?
可很快他又不想再問這些問題了,南方在他印象裡很少有高大的無所不能的時候,可依舊被他依賴著,那種感覺並非無所不能,而是隻要有這個人在,就算所有的都不能也無所謂。即使這個父親有時候無賴惡劣,曾經上班摸魚不思進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髒話連篇,甚至“猥/褻兒童”,都是他生命裡頭沒辦法缺少的一部分。
豆包有時候在想,如果自個兒不是從小就被誘拐了長歪了,那他和南方到底還有多少可能性。答案不是一星半點兒的殘忍,也許是否定的,可那又怎麼樣呢?想到這兒小孩兒又貼著南方的嘴唇笑了起來,緩緩地掛出一邊兒小酒窩。
南方也在這小孩兒的又哭又笑裡被弄的哭笑不得,他伸手摟住自家小孩兒,麵糰一樣的往懷裡揉捏,該怎麼去想以後呢,這個孩子,無論怎麼樣,他都是不會撒手的啊。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已完結,寫了這麼久了,我也知道自個兒挺渣的,咳,因為考研近期不會再開新文,因為開了也會繼續渣,對於這篇文章的拖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