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老胡聽到柳彥傑提起女兒的婚事,面帶笑容地說:“我們想,就在老家擺上幾桌酒水,請親戚們過來喜慶一下。”老胡是無錫人。
“二少爺,你會來喝喜酒嗎?”陳琦問。
“有時間就過去。”
柳彥傑想到老胡和陳琦月底都要去無錫辦喜酒,自己這兒一下就少了兩個人,很多事又要耽擱下了。但成親是大事,像陳琦這樣的,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柳彥傑是一定會包上紅包讓他們走的。
車在貝當路上突然停下。
“二少爺,前面好像是大少爺的車。”老胡在前頭說。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別克,前車蓋已經被開啟。車身旁站著位身穿白色短袖襯衫黑西褲的青年,他正與一個白俄混血的男人商量著什麼。離他們不遠處,還有個身著粗布衣的女孩。
柳晨曦看到了柳彥傑。
他有些興奮地朝柳彥傑的車跑來。柳晨曦開著扣的白色衣領隨著奔跑起伏,短髮隨性地迎風而動,他微笑著對柳彥傑揮手。
“彥傑,你來得正好!我這邊的車子壞了!”柳晨曦說。
“這種時候怎麼還在外面?”柳彥傑有些不悅。
“去看個診,租界裡的。”
“帶著美娟幹什麼?”
“病人是美娟的爹,”柳晨曦對柳彥傑說,“方便送我去國富門路?”
柳彥傑皺了下眉,他不主張在夜裡走動,特別是去美娟的家。“需要在那兒呆多久?”
“不會太久。是隨訪。”
柳晨曦看到自己時是高興的,柳彥傑不想叫他失望。猶豫後,他讓柳晨曦與美娟上了車。
“老胡,去國富門路。”柳彥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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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四章下 。。。
美娟坐進車子後,一直低著頭。柳晨曦關心了柳彥傑一天的活動後,又說起病人的事。柳彥傑耐心地聽著。父親經常說柳晨曦與柳彥傑像各自的母親,柳彥傑卻覺得自己是不像的。柳晨曦倒是像極了陳安月。他還記得被父親鎖在抽屜的那張黑白照片。那個穿著旗袍的美麗女人,她將寧靜的笑容傳承給了柳晨曦。
車窗外吹來的風打亂了柳晨曦的頭髮。他的髮質極好,平日都梳得整齊,此時有幾縷劉海垂了下來,擋在額頭上。柳彥傑忍了一會兒,禁不住伸手將它們撫了上去。柳晨曦有些詫異地望向他,最後還是溫和地朝他笑了。
一路上柳彥傑聽著柳晨曦說的瑣事,時而會應和下。柳彥傑覺得自己對柳晨曦的感情,越來越融於生活。有時,他甚至認為他們能一直這樣平凡地好下去。
車子很快開到了國富門路的那條弄堂。陳琦、老胡留在車上,柳彥傑他們下了車。當他們走近美娟家時,美娟的母親已經等在了大門口。
“二少爺?”這個操勞的中年女人見到柳彥傑時驚訝的神情,是慌亂多於喜悅的。“您,您怎麼來了?”
“送晨曦。順便過來看看。”柳彥傑朝她看了一會兒。很久不見,她越加蒼老了。
柳晨曦打量著兩人。他問柳彥傑:“你也來過這兒?都見過了?”
“來過幾次。”
三人隨著美娟的母親爬上閣樓。柳彥傑注意到了坐在藤椅上的小人,他手裡抓著什麼東西,開心地朝柳晨曦呀呀地喚著。柳彥傑多看了他幾眼。
“小人會自己坐了。”美娟的母親說。
柳彥傑點了點頭。
柳晨曦很喜歡小人,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東西的眼前晃了晃,很快,手指被粉嫩的小手握住了。小男孩想把柳晨曦的手指塞到嘴裡,柳晨曦比他快一步抽回手指。小男孩看著突然變得空空的小拳,又看看柳晨曦,眼眉小嘴立刻皺成了一團。
柳晨曦問柳彥傑:“小傢伙是不是很可愛?”
柳彥傑聞言頓了下。他岔開道:“別做無聊的事。你是來看診的。”
美娟的爹已經能下床走動,即使不是很利索,比起癱在床上,要好得多。柳彥傑從他眼中看到了對生活的希望,這希望在他見到自己時突又黯淡了一下。這讓他感到不快。美娟的爹恭敬地向自己打了招呼。
柳晨曦上前替他檢查脊背。柳彥傑走向藤椅。美娟看到他過來,抱起了小人。柳彥傑坐在藤椅裡,眼睛始終留在柳晨曦身上。柳晨曦背對著他。他的身形是挺拔的,每個動作都透出認真與嚴謹。柳彥傑心想,男人專注的時候也是很迷人的。柳彥傑聽他對美娟的爹說,脊椎已經沒什麼大礙,這是他最後一次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