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陸軒無意間聽到了身邊的人在議論,一向溫文有禮的他竟然難得地用起了譏諷的語氣,對著那群議論的人說:“同性戀又不是病態的行為。美國精神學學會1997年就透過決議,認為從事同性戀治療的醫生是缺乏職業道德的。而你們難道還好意思拿同性戀作為攻擊別人的工具嗎?這種想法早就落伍了!”
想要不被鄙夷,那便只有在別人鄙夷之前首先鄙夷別人。
因為陸軒的天才身份,加上他又是從小長在美國的,許多學生歷來都以跟上他的思維為傲,當下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只是內心之中,到底仍然是不屑的。
正如雖然這個世界已經很少會有人再因為自己是同性戀而羞愧自盡,在荷蘭等國,法律甚至已經開始逐漸承認同性戀的合法地位,但中國對同性戀人群的看法到底仍然偏於保守,乃至鄙夷的。即便現在很多高材生都以承認自己對同性戀的寬容態度為進步和時尚,也不能改變這種大流。
在這場流言蜚語之中,那幾名牽涉其中的學生最後都因為受不了非議而轉學了,作為始作俑者的胡力君無疑壓力更大。雖然學校並沒有公開發表過什麼,但自從那天后他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中就可以看出來,他畢竟也是被淹沒的弱者之一。
這件事情對旁人而言也許只是壓抑沉悶的高三生活中一幕意外的戲而已,但對於穆燦的影響卻遠不止此。
他第一次旁觀到了做為一個“另類”被所有人排擠、歧視、壓迫的悲辛。他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可以不在乎排擠和孤立,可是陸軒呢……只要一想到陽光燦爛、極富人緣陸軒未來也可能受到這種排擠和非議,他就覺得渾身冰涼。
難道這就是他要帶給陸軒的結局嗎?
他內心對這件事情十分震驚,但卻不能表現出來,還必須裝得若無其事。這樣的情況下,他變得幾乎成了一個隱形人,整天不是做作業,就是看書,校園的各個隱蔽角落裡都可以發現他的身影,唯獨寢室和教室裡不常見他。
別說陸軒難以摸到他的身影,便是同寢室的洪雲等人,也經常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陸軒這段時間因為還要忙著完成申請的收尾工作,並開始準備聯絡面試,所以也非常的忙。這樣的情況下,兩人獨處的機會就變得極少。
月末的時候,陸軒興沖沖地逮到了又打算捧著書往花園角落裡走的穆燦,笑道:“小呆瓜,幹嘛呢,這陣子都不見你人影了,週末也不去我家了。”
“哦,最近功課有點多……”穆燦避開了他的視線,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而且我爸希望我能回家。”
“知道啦,你好好陪陪叔叔也很要緊,反正以後出去了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陸軒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對了,有件事情通知你下啊,下週三美國那邊有人過來開會,我爭取到了面試的時間。他們過來面,申請成功的機率很高的,到時候你記得來啊。”
“哦。”
“好了,不跟你多說了,我學生會里還有點事情,先走了。還有你不要去外面看書了,天冷小心著涼,回教室看吧,知道嗎?”
“哦。”
“再見!”陸軒搖了搖手,笑著走了。
穆燦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腦海裡反覆地出現“最後”的字眼,覺得自己矯情地像是悲秋傷月的林黛玉。
☆、第六十一章 為什麼你不來
週末,學校的琴房裡,穆燦穿著學校的制服安靜地坐在鋼琴前投入地彈著練習曲。陽光從視窗鋪灑進來,彷彿為他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令他那張沉默、完美的側臉看起來分外如畫。
一曲完畢,悠揚的旋律猶在耳際,指尖卻已經冰涼。穆燦閉著眼,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穆燦,今天狀態不錯哦,沒有錯音,可以多練習幾遍。”坐在一旁的音樂老師笑了笑,示意他繼續。自從9月份開學後,楚羽北上,開始了他在北大的大學生涯,穆燦的鋼琴老師便改成了學校的音樂老師,地點也由陸軒家轉移到了學校琴房。
穆燦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轉頭看他,說:“老師,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到這裡,以後……我都不來學了。”
“為什麼?”音樂老師驚訝地從座位裡站了起來,“你才剛學了點皮毛,怎麼就不學了?難道要放棄?”
穆燦站起身,默默拿起放在鋼琴旁邊的書包,垂目凝視著地面,聲音清冷:“是,我想放棄。”
“為什麼?”音樂老師盯著穆燦,彷彿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但是什麼都沒有,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