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對待顏邵,昏了頭一樣,要說顏邵沒有受到一點點精神上的刺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只能不斷地朝那醫生點頭哈腰,拜託人家多關心一下。老醫生從眼睛後面瞥了他一眼,哼唧道:“你這話廢不廢?”
駱星易汗顏,卻也放下了心。這醫生除了嘴毒了一點點,外加說話不怎麼留情面,就沒有其他缺點了,甚至也還算是有醫德的,顏邵在他這裡看過很多次,駱星易都挺滿意。何況他這幾年在他這裡孝敬的也不少,不怕人家不做事。
相反的,他其實更擔心顏邵。
顏邵果然是恨他了。
情願自己那麼痛苦,也要憋著瞞著,不告訴他……倒更像是小孩子在使性子一般。
駱星易苦笑,顏邵果然是最清楚怎麼樣能讓他難過的了。
他不怕顏邵罵他打他,甚至在他身上捅幾刀也好過這樣,用這種隱形的,精神上的折磨來報復他。顏邵折騰的是他自己的身體,他甚至可以不要命,事實上確是如此,如果再過幾天駱星易還是沒有良心發現帶他來醫院的話,顏邵可能確實就要沒命了。
真夠狠的。駱星易想。
可是怎麼辦呢?
誰讓他好死不死,偏偏心裡就只有那麼一個人。
只能認命。
醫院的床位緊缺,連VIP的單人間都已經滿員,駱星易只能給顏邵安排了雙人間。幸好兩者之間相差不大,雙人間的外面是一個獨立的小客廳一般的房間,裡面電視冰箱都齊備,還有獨立的衛浴,除了需要與人同住之外,就沒有其他不足之處了。
駱星易跟在護士後面護送顏邵進病房的時候才看見另一張床上半躺著的人,那是一個半老的女人,駱星易瞥了一眼床位的病例,女人姓徐,四十多歲,胃癌。
駱星易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心驚,他看了一眼睡著的顏邵,莫名地害怕起來。
那女人跟他打招呼,簡單的問候之後,女人用下巴指了指顏邵,笑著問道:“你朋友?兄弟?”
駱星易搖搖頭,“是我阿叔。”
女人咋舌,驚道:“他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竟然是你阿叔……”女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駱星易沒多搭理他,在護士離開之後就搬著凳子坐到顏邵旁邊,用手指撥著他略顯雜亂的劉海,同時靜靜地看著他。
他似乎沉浸在其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人突然笑了,“你和他感情很好?”
“恩。從小就是他養我的。”
駱星易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平時的話他是不太會搭理這種人的,更不會說這些閒話。只是他現在有種傾訴慾望,莫名地,想要把他和顏邵的事情告訴第三個人聽。他渴望有一個陌生人來分擔他的心事,這些事情壓在心裡太難受。
他陸陸續續地開始說故事,從顏邵收養他開始講,講顏邵一個人辛苦打工供他上學,供他出國。他把顏邵對他的好全部講了出來,事無鉅細,在說話的同時也等於是在回憶著,細數這麼多年一來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
那女人一直默默地聽著,彎著嘴角,似乎真的在把他的事情當成故事來聽。
“現在我成功了,想要回過頭去照顧他,但是他總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駱星易用這樣一句話結束了他的敘述,他當然沒有把這段時間發生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講出來,只是道出了自己的擔憂。當然他對顏邵的感情並不僅僅只限於想要回報他,但是對於外人來說,講這些也就夠明白的了。
然後他覺得輕鬆了許多,儘管什麼情況都沒有改變,甚至顏邵連眼皮都沒有動過一下,但是他依舊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他其實並不指望對方能夠替他想到什麼辦法,只是單純地想要有一個可以分享的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女人聽完故事之後點點頭,笑道:“你們果然感情很好。”
語氣中不乏羨慕。
駱星易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識到那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的眼神很寂寞,那應該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可是現在佈滿了皺紋——這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大了一些,眼皮半垂著,視線往下。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駱星易移開了視線,他站起來看了看顏邵掛著的鹽水,那是營養針,裡面大概是有一些催眠的成分,顏邵睡得很沉,駱星易不敢打擾他,替他掖好被角,重新坐回椅子上。
駱星易在顏邵沉睡的那段時間裡想了很多。比如如何道歉,如何求顏邵原諒,如果顏邵不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