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著那絲涼意,仰面是一片灰白的天空。
越來越密的雨落下來,越來越大,明明落得迅猛,打在臉上卻是一種涼涼的溫柔。
幸好,鎮子的巷子還在。
有時候看著這些曲折窄小的巷子,這些印在記憶深處的建築,就彷彿一種印記。看到它們,就恍然大悟,這個小鎮再怎麼變,看到這些巷子,就由然得一種喜悅,一種尋回的滿足。
“媽,巷子……到底要不要拆?”吃飯的時候我問老媽。
“喊了十幾年了……後邊拆了一半……聽說是不拆了,要當成古建築儲存起來……看到對面的那個祠堂了嗎?”我點點頭。
“小時候走過那裡……那邊不是一個破房子嗎?陰森森的。冬天我還看見裡邊有顆臘梅樹呢。”我端著下巴回憶。
“裡邊東西都被翻新了。那棵樹估計也不在了。那邊建了祠堂,說是過幾年當成旅遊景點。我們這邊巷子也是。”老媽說著感嘆:“那周莊以前也是個破鎮子……還不如這的呢……可是規劃得好啊,弄得漂亮,青陽也要這麼弄了,實在是馬後炮。”
我點點頭。
可能對這個小鎮現在面貌的一種失望……也是一種愛吧。
我的家鄉古鎮青陽,是渡江戰役的最後一站。據說當初青陽的集體企業很有名,號稱啥啥金花,在國外也有些小名氣。後來好像被外國人騙了,廠子都垮了。
再後來那些據說很有名的廠變成獨家,又破產了。
廠的地位一貶再貶。有人想獨佔廠,請人鑑定。那年代,都說是幾百萬的,結果他壞心告訴廠裡的人說幾十萬,最後還買下了廠。
不過廠買了能不能照常運轉呢……?原本的集體產業……
怎麼想都是一種悲哀。
這些事情是政治老師上課時講的,不知道是不是政治老師的特質,每個教過我的政治老師都屬於胖胖型,就算不胖也是壯壯剽悍型。一樣樂觀,一樣沒正經,上課上到一半就跑話題啊!……不過我們都挺樂意聽的。
方言叫……“瞎把其”……
= =講到他們就想笑。
容許我敲下桌子先。
咳咳……嗯,好了。
在家裡繼續“瞎把其”一陣呢,我回去了。
在家裡也就呆了兩天,事先是跟公司請過假的。一方面,不想一個人呆在出租房,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想呆。另一方面,出於孝道吧。
至於那個人——我名義上的父親,我不想管也懶得管。他早就和老媽分居了,有時候會想,如果他死了,我們大概會笑得甜蜜得為他辦一個很豪華的喪禮,出錢買棺材,最後一把火燒了成骨灰乾乾淨淨不再牽掛。
但是這樣想的時候……又覺得有點酸楚。莫名的。
不是沒有渴望過一個父親,雖然不想承認這樣子一個沒有責任感沒有恥辱感的人是我父親,但他的確在我人生裡佔據了這樣一個角色。
老爸爸很早就認識我媽了。很早很早,他看著我出生,視如己出。雖然他在那個家裡也有一個要他拼死拼活掙錢買房辦婚事的兒子。
“他很累。他說,跟你一起吃飯時說閒話……很開心。”老媽說的時候總有一種心疼的味道。
那時候我想,她或許……是真的喜歡老爸爸。
我想著他。想到他時常給的零花錢,叫我的稱號小喇叭。老媽大嗓門大喇叭。
又想到我那個父親。
仍然記得,我和他一起出去玩,他卻抱著我一起餓到下午兩點。然後回去後老媽和他吵架,我在一旁蹲著吃老媽下的麵條。
他自己也沒吃,說是省錢。省著……回來吃。
長大後我一陣無語。
仍然記得,他從來沒給過壓歲錢。他的那些錢,好像是他的命。
偶爾良心發現,給了我錢,十塊錢是他的極限。
上學費用是老媽出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除了這兩套房子,其他的……
“你好好幫我攢錢……反正等你死了,你的東西都是我的。”我常常冷笑著這麼說。
對於他,大概不見面就是最好的慰藉了。
這麼一個好像要抱著錢進棺材的人。所以看到葛朗臺的故事時我笑了。
其實所謂的故事,不過都是現實的一個縮影罷了。
那些素材,都來源於生活。
我有幾年沒叫過他爸爸了,叫不出口。如果……他們離婚。
老媽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