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學校功課就要睡覺了,他原定做課外書的計劃得破產了。
第二天到學校,他又忘記了後悔,因為聽說高小明死了。
王樂樂當時就愣住了,死了……死了?沒有悲傷,也說不上震驚,是一種特別奇特的感覺。他們昨天還嘰嘰喳喳上門探望的人,今天就死了。如果早知道會死,他們昨天就不會這麼不嚴肅了。
王樂樂很迷茫地問不是昨天說醒了嗎?有訊息靈通的人說是昨天半夜裡死的,誰誰、誰誰還有誰誰誰半夜接到電話去醫院,說人不行了,醫院搶救了一個多小時,陸雪嶺直接哭瞎了。最後還是沒救過來,就死了。
昨晚去醫院的一批人今天全沒來上課。
王樂樂心臟就像被人揪住了似的,感到了略微沉重的自責,對於昨天那趟不倫不類的探望。好像同行者的不嚴肅都是他的錯,至少他是其中的一員,也是有錯的。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就這麼死了,從此世界上再沒有這個人,走廊裡看不到,走廊外也無影蹤。
王樂樂記得自己有一次早飯沒吃飽到上午第四節課餓瘋了,不顧上課就偷偷在桌子裡剝了個橘子,不料橘子香味飄出老遠,在寫黑板的化學老師就回過頭來,假裝生氣地說:“高小明!是不是你在吃橘子?”這位化學老師和高小明是一對歡喜冤家,所以高小明就開玩笑地說,是是是,我不吃了,你管你。幫王樂樂擋了一劫,不管是不是有心的。
還有一次,就是高二分班前一兩個月,不知道哪裡來的廣
告商給全校發可樂,要各班自己下去搬。王樂樂逞能,一個人搬了兩箱要上樓,被正在分箱子的高小明看到了,指著呆站在王樂樂最近的一個男生說那個誰誰,你幫他分一箱啊!當時王樂樂還不太高興,覺得力氣被人小看,功勞被搶的心情。
其實是個挺好的人。王樂樂很懊悔自己以前對高小明的偏見,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林籟三天之後來上課,詮釋了火星人的真諦。人家告訴他高小明死掉了,他呆眨著眼睛沒聽懂。沒有觸動,因為沒有真實感。
最熱鬧的討論期已經過去,就新聞而言,時效性已經淡了。但是當林籟追問,樂於把從飆車到搶救無效幾天內的事件完整回放給他的同學還是很多,他們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又重溫了一遍。
已經沒人再說陸雪嶺那個謠言了,即使學校的調查還在慢慢吞吞地推進,但沒人感興趣。因為當事人不來學校了。
林籟坐在窗邊的角落裡,覺得自己休息三天,跟這個世界完全脫節了。他痛恨了兩年的人突然死了,他沒有痛快的感覺,只覺得自己蠢,愛恨毫無意義和價值。他心裡有個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聲音告訴他,他對高小明的死是要負責的。雖然高小明是自己把自己給撞死的。
林籟不想上體育課,他媽利用職務之便給他開了很多天的假條,要多少有多少。全班下去活動的時候,林籟就趴在課桌上,什麼事也不幹。
一星期後的一天,林籟在教室裡裝死,門口突然騷動了一下,一個不知是哪班的小子撞進來吼了一嗓子,說陸雪嶺來了,然後才發現這個班是空的。林籟和班裡另兩個同學一起跑到教室外走廊上,從三樓望下去,陸雪嶺和一個女老師並排正要走進他們樓。走廊中段有個人大叫:“Lisa!!”陸雪嶺循聲抬頭,遠遠望了一下高三的班級。林籟一陣心緊,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陸雪嶺是否看見自己。
然後他像回過神來似的,忽然扭頭拔腿跑下樓梯,速度快得要飛起來。若被體育老師看見絕不會相信他是個病員。他靈魂已經出殼了,風聲在他的耳邊呼嘯,心在猛烈地跳,但是耳朵裡卻聽不見心跳聲。世界在他的眼前模糊了。
似乎只用了幾秒的時間,他就下到一樓。站在一樓的樓梯口,可以毫無障礙地望見連線籃球場的整片樓前空地,空無一人。更遠的操場上,各種活動的人群是一塊遙遠而喧囂的佈景板。
林籟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靜。他在一樓來回踱步,等了半個小時,直到這節課的下課鈴響,後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又響,陸雪嶺也再沒有出來。
回到教室,教室裡都在傳這事。操場上的人
比他的訊息更靈通,他們說,陸雪嶺是來辦退學的。
林籟沒有吃驚的感覺,好像這訊息對他並不重要。陸雪嶺現在仍和他在一幢樓內,就在他的樓下。但是終將要走,在他坐著聽老師說話的任何一個時間點。或許已經走了,就在幾分鐘前。
他還可以做些什麼嗎?
林籟夢遊似的度過了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