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覃松雪而言,覃母被雙規,這不僅僅代表他媽媽出了事,還有一種信仰的坍塌。做人的道理、處世的技巧、看待事物的方式很多都是由覃母教的,覃母對他耳濡目染,教他正直、勇敢、誠信、有責任心。
小時候他做錯了事覃母總是很耐心地和他講道理,從來不會動不動就拳腳相向,還非常地尊重他自己的意願,只要他做的對,覃母都會義無反顧地去支援他,不像別的家長那樣規定孩子一定得這樣那樣。當別的孩子在參加各種補習班的時候,他還在高高興興地買四驅車玩。
覃松雪還記得他小的時候家裡沒什麼錢,想買一些貴的玩具時,他媽媽就會拿那些上不起學的農村小孩兒教育他,讓他知足常樂,也要懂得感恩。之後條件好了,他媽媽資助了不少孩子讀書,還聯絡了一個集團的老闆做了一個類似希望工程的手牽手活動,那一年的高中入學率都提高了將近百分之二十,初中的輟學率也大大降低,這件事在當地電視臺作為年度總結播了很久,覃松雪記憶猶新。他覺得他媽媽在那場表彰大會上是全場最漂亮的人。
黎家對他不好,他媽媽卻告訴他不能記恨黎超,因為親情不能分割,他們還是一家人,該盡的禮數不能丟。
他多少次看到他媽媽把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繼續完成,那些材料報告堆了一桌子,上面全是寫寫畫畫的塗改痕跡。一天到晚會議不斷,又多少次地受到各種表彰。
他媽媽,高考之前給他發簡訊說只希望他這一生能健康快樂的媽媽,怎麼突然間被雙規了?
雙規的官員哪一個不是十惡不赦?貪汙動擱幾百上千萬,草菅人命、拉幫結派……這些事情怎麼會和他媽媽沾上邊?
他媽媽是因為什麼被雙規的?
覃松雪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貪汙,可是他媽媽怎麼會去貪汙?
一直在教他如何正直的媽媽怎麼可能去貪汙?
上小學時他爸爸出事他還沒有天塌下來的錯覺,但現在,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轟然倒下。
覃松雪的表情被陳恪之盡收眼底,他的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想了一下還是坐起了身,把覃松雪抱住了。
“球球,黎阿姨沒有犯錯,她是被冤枉的。”陳恪之安慰道。
這句話幾乎成了覃松雪全部的精神支柱,把心底的忐忑與不安全部驅逐,一個簡簡單單的“被冤枉”在此刻竟成為了天籟,覃松雪十七年的人生中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短語。
覃松雪漠然地看著陳恪之,沒有焦急的神情,眼淚在迅速凝集然後垂直墜下,淚水在眼睛裡形成的水霧讓他看不清陳恪之的相貌,為了讓視線更加清晰,他只能瞪大了眼睛。
陳恪之伸出手慢慢地將覃松雪圈在懷裡,讓他把臉埋在自己的肩窩,陳恪之的衣服沒一會兒就被打溼了。
這個打擊實在太大,覃松雪已經鉗口結舌,陳恪之斟酌著語氣和內容,慢慢地說出他所知道的事實:“你媽媽在x縣當書記,和當地的官員意見有分歧……你媽媽去那邊的剛好x縣在商討全城搬遷的事情,x縣原來的縣城有三分之二是在山上,原來的班子想在山腳下再建一個新城,面積擴大一倍,讓市裡和省裡撥款把原住民遷出來,能更好的發展城市建設。”
政治政策問題覃松雪壓根不懂,陳恪之挑的都是他所能理解的內容:“你媽媽不同意全城搬遷,覺得勞民傷財。而且x縣是工業大縣,每年的稅收比其他幾個縣加起來都多,所以*問題比較嚴重,遷城的費用撥下來肯定會有很大一部分進他們的腰包。每年的財政撥款都有限制,你媽媽想把錢用在環境建設上,就否決了他們的方案。”
“遷城的問題他們爭論了很久都沒有結果,最後折中,招標在山腳把行政中心搬下去,然後慢慢再開發,財政撥款還是用來設施改造。”
“你媽媽擋了他們的財路,所以他們找了個理由把你媽媽陷害了。罪名是受賄三十萬,行政中心招標負責組有人舉報的。五月十一號你媽媽被紀委的人帶走,易叔和我堂哥都在活動,我大伯打了招呼,你媽媽在裡面很安全。”
“有我大伯在,你媽媽不會有事的,過不了多久大家都會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她一定會回來,你不要著急。”
“球球,聽話,你先把明天的試考好,不要讓師父擔心好嗎?就像上一回師父被隔離,我們拉鉤不讓你媽媽知道一樣。球球,你一定會做到的對不對?”
覃松雪胡亂地點頭,蹭得陳恪之的襯衫上一塌糊塗,顫抖著抬起手,翹起小指,要和陳恪之拉鉤。
陳恪之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