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青門裡一直不太平,儘管嚴青不說,我也覺出似乎不太簡單。
嚴青雖然不肯放我,卻也沒有再鎖住我的四肢,僅留了脖上的鎖拷,行動雖猶有不便,卻是自在了許多。
那日將嚴青背上的傷口處理之後,嚴青與我之間的僵硬關係得到了些許緩和。
我依舊百無聊賴的呆在屋裡,哪兒也不能去,但與嚴青見面的時候,卻無法再對他怨懟冷漠。
嚴青對我的好,也許我不經意間忘得一乾二淨,但細細回憶起來,卻又動人心魄。
但我依然無力承受嚴青那過於沉重的情誼,。
燕南雪沒有了,我覺得身體的一部分也跟著失去了。
以前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凜立於風雨之中,昂揚於天地之間,卻不知道,這些作為就算揚名立萬也抵不過心上那人欣
然一笑。
若沒有了那個人的相伴相隨,就算走遍了天下,又有何趣味可言。
那日之後,嚴青不再對我做出過於親密的舉動,但仍堅持與我一起用膳,沐浴,夜裡也定要與我相伴方才入睡。
我對他心中有愧,也並不真的排斥他與我親近,一切便由他喜歡。
嚴青並不與我說青門內的事務,但從他臉上日益濃重的疲憊與倦意,我便大概明白青門裡出了大事,並且相當現棘手。
又過了一些時日,原本嚴青在頓頓不落與我用膳的時間裡居然也未出現,我頓時有些不適應。
眼睛在不知不覺間便會恍惚的瞟一眼身邊的空座,膳食入口,卻味同嚼臘。
到了夜裡,嚴青仍然不見蹤影。
我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心裡不禁擔心起來。
“南雪,我該怎麼辦呢?”我低聲問著我體內的燕南雪,但他已經永遠不能回答。
“我想回歸春河,我想走得遠遠的,到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我伸手撫摸燕南雪留給我的牛角梳,喃喃自語:“可
是,我又放心不下……”
“南雪,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又壞心眼?害得飛雨肚子裡的孩子失去了父親,又害得你為我而死……如果當初,我認命
一點,乖乖的留在嚴青身邊,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其實,我也不知道嚴青現在在我心裡究竟還是什麼,我敬他,畏他,也愛過他,我不懂為什麼我們會變成現在這樣。
難道我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是錯的嗎?我只是想可以配得上他,可以永遠站在他身邊……難道說,我只能永遠躲
在你們背後,讓你們來保護?”我伸手勾住自已的腳裸,在床上緊緊的縮著一團。
似乎最讓我疼痛的傷,一直都是嚴青帶給我的。
而那個光是一個眼神就讓我充滿力量,想要勇於擔待一切的人卻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突然覺得漫無邊際的空虛正在不斷的將我吞噬。
燕南雪走的時候,火化的時候,我都像在做夢一般,從一開始的不能相信,到後面麻木不堪,可是一直沒有他真的已經
離開的覺悟。
再後來,嚴青打翻了燕南雪的骨灰。
當我看到那空氣中瀰漫的輕塵,瓷甕碎片中的殘灰時,我幾乎要發狂……誰都不能讓燕南雪離開我,就連嚴青也不可以
,那一刻,我真的憤怒到想殺了他,將他撕碎。
嚴青明明知道,他是我的父親,他怎麼可以這樣殘忍的毀去我和燕南雪之間僅剩的牽絆。
我心中最後那點寄託,那點希望,全在燕南雪身上,可如今,什麼都不剩下。
淚水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湧出來。
火熱、灼人……莫名的憂傷就象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想起歸春河邊微風習習的夜裡,在靜諡的小水窪中浸泡冷水的燕南雪,他宛若魔魅的俊逸,如行雲流水般的披衣動作
,他說,我不後悔救你回來……
歸春河的五年,再平淡不過,每當我回想起來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為何過得這樣快。
快到讓我連可回憶的東西都沒有。
我們單純的生活,簡單的快樂。
遲到的悲傷突然象山崩地裂般降臨,我猛然間無法抑制想再見燕南雪一面的念頭。
可是他已經火化了,沒有了,最後那點殘灰,除了我吃進腹中的那一部分,早就不知隨著空氣散落到了哪一處角落。
這世上,根本沒有燕南雪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