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錯愕地看著一個飛奔的年輕軍官,奔跑在霓虹燈下的馬路上。他跑到了對街的賓館,撲到了大臺前,他打聽到了那個房間號,來不及
等電梯,衝著樓梯就奔了上去……
在樓上空寂的走廊上,房宇站在房間前,正要關上房門,被身後衝來的力道一下抱在了懷中。
“……”房宇定住了。
楊磊的手緊緊抱在房宇的胸膛,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不是我活著,你就能撇下我。”
房宇沒有動,直直地站著,門在他們身後關上,隔斷了外面。
“那我該死在那地方。”
“……別胡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
痛吼從楊磊的心腔裡迸出,聲音都帶著血,撕碎了他自己,也撕碎了房宇的心……
七年,他們的七年,他們再也回不來的七年。
楊磊的手指緊緊扣進了房宇的衣服裡,幾乎要拗進房宇的身體。他的聲音不是他自己的,他連呼吸都萬箭穿心……
他的心,被生生地用刀一塊一塊地生割,剖了腹,剜了心,痛得令他沉滅在滅頂的水裡窒息,令他即使張開嘴都無法喘息!他恨不得拿刀一刀刀都戳在自己身上,讓鮮血流乾讓五臟六腑都掏空,刮骨,入髓,最後只剩下一個軀殼,這軀殼空了,什麼都沒了,只有深入脊髓的痛楚,連魂魄都被撕裂!
“……我要什麼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房宇聽著背後楊磊碎不成聲的聲音,房宇緊緊攥住了楊磊緊扣在他胸前的手指……
“……你傻啊?……你咋這他媽的傻啊?!……”
楊磊猛地把臉埋進房宇的背上,房宇感覺著背後猛然地顫動,聽到了一個男人爆發的、失控的哭聲……
他毀了房宇,他親手毀了他這一生最愛的人。
他在軍營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在鐵窗中苦熬度過漫漫寒夜,他在千禧夜看著漫天煙花怨恨他的時候,他在深牢大獄,看見的只有冰冷的電網和高牆。他有了目標,有了事業,可他的目標和事業,卻是用房宇在牢裡的每一天換來的。 而他還以為自己才是天下最痛苦的人,他推開他大喊,我們已經回不去了!……甭讓我看不起你!……
“……我才傻,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逼!!”
如果他真的相信他,就不會看到了那封信就放棄,如果在那三年裡,他去問過房宇到底在哪裡,到底過得怎麼樣,如果在那個大年夜看見黑暗的屋中孑然一身的房宇,他真的去關心過為什麼,就不會一直等到今天,才知道所有的一切!……
如果,可人生沒有如果。
是他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這份感情。是他親手毀了自己口口聲聲所愛的人。
“……”房宇的心扎似地縮緊了。
他要轉回身,楊磊卻緊緊地抵著他,背上溼透一片,溼透了房宇刺痛的心。房宇低頭看見了楊磊的胳膊,上面都是道道疤痕,那是自己用刀才能劃出的整齊的切口,在那個監獄外,楊磊就這樣用刀,一刀刀地劃在自己的胳膊上……
房宇死死瞪著那傷疤……
“……是我的錯!……是我毀了你!!……”
楊磊悔得天崩地裂……
“扯淡!!”
房宇猛地轉過了身,抓住了楊磊。
“你的錯??……我持槍殺人,嚴打的時候能被槍斃!可我只判了六年還減刑,為什麼,因為你!”
“別說七年,就是十七年二十七年,也是我該得的,我犯了法,就得還!就算倒回去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九哥報仇,我該會咋判,不和王老虎一樣崩槍子兒,就是吃一輩子牢飯!可現在,我只坐了七年,我這條命還在,這是毀嗎??……是嗎??……”
房宇掙紅的眼睛瞪著楊磊,用力捧起他的臉,看著他通紅的眼睛。
“我只做錯了一件事,”
他唯一後悔的事,唯一做錯的事。
“……我不該放你走……!”
當他看著懷裡酩酊大醉痛苦流淚的楊磊,當他在亂泥塌土中,看見那個鋼盔,當他瘋了似的用手指往下挖著深埋的土層,他知道,他當年錯了,他真的錯了。
那時,他寫下那封信時,他認為那是值得的,他告訴自己放手,才是對的。
可是,當他看到痛苦了三年的楊磊,當他在山裡以為要失去了楊磊的時候,他才明白,他錯了。
人生都要走一些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