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一雙穩健的手扶住了。
“小心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個高大的男人蹲下身,替他把白色睡褲的褲腳向上挽了兩道,站起身說,這下好多了,不會絆著了。
墨瞳看過去。
男人換了淺灰的棉布襯衫,同色系的長褲,質地也十分的柔軟,使得他的凌厲的氣質被柔化了許多,那張線條分明,輪廓剛硬的臉也顯得溫和了許多,看上去幾乎象一個陌生人了。
其實,他的確是一個陌生人,墨瞳想。
“餓了嗎?來,我們吃飯。我的這個鐘點工的手藝是不錯的,來試試。”
男人領著墨瞳來到餐廳,把飯菜一樣一樣在微波爐裡熱過端上來。
替墨瞳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
墨瞳默默地吃著飯,腦子到這會兒才緩緩地轉動起來。
這兩天的經歷,不能不說奇妙。
從去聽遺囑的釋出,到母親家,到從那兒逃出來,到現在和一個完全不瞭解的男人面對面地吃飯,簡直象一個雜亂無章的夢。
支離破碎,卻又似絲絲相連。
墨瞳從小到大被老師誇聰明,此時卻只覺頭心頭一片茫然。
兩人無言地吃完一頓飯。
收拾停當,周釋懷看著無措地站在客廳裡的墨瞳,微笑著說,想看電視就看吧,要不就早點睡吧。我還要工作。
說著,走進了書房。
剩下墨瞳,呆呆地站了一會兒,躊躇著回到剛才的那間臥室,躺下來。
耳朵卻豎起,聽著外面的動靜,許久許久,只有白茫茫的靜。
墨瞳真的很惶惑,許多的想法在腦中七上八下,卻沒有一個能成型,沒有一個可以抓得住。
心中象有個小人在細聲地問:這一切倒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他倒底為什麼要我?
10
這種念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墨瞳看見客廳的桌上那個寫著自己名字的大信封時才退去。
周釋懷已經走了。
墨瞳把信封裡的東西全部倒在桌上。
一個手機,並不是很張揚的款式,一張銀行卡,一把鑰匙,一張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個password的白色卡紙。
墨瞳看著這一堆東西,心頭漸漸地清明起來。
原來只是這樣。
他又把自己賣了一次。
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為什麼會是這個男人對自己有興趣?
或許是有錢人的惡趣味。
或許是遺傳基因的緣故。
又或者,是我的命吧。
墨瞳打電話約了母親。
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報紙包成的紙包。
他還穿著那件借來的襯衫。沒有人會想到這個衣著樸素得近乎寒酸的男孩兒手裡的這個紙包裡有三萬元錢。
墨瞳坐在約好的街心公園角落裡的長椅上,整個人微微地在抖。
不是因為緊張,不是的。
剛才,他去銀行取錢。
卡上的數字把他嚇了一跳。
周廣福從前幾乎從不給他現金,他會給他買許多的東西。如果墨瞳需要什麼參考書之類的,開了書單給他,自會有人買了來。
所以,墨瞳從沒見過那麼多的錢,儘管它們僅是一串數字被鎖在一張薄薄的磁卡里,卻帶給他強烈的衝擊。
原來,那就是自己的價錢。
他從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事實:原來他真的把自己賣了。
這個認識如一股電流從他身體裡穿激而過,帶給他一波一波無可抑止的震顫。
不遠處,母親走了過來。
走近了,可以看清她臉上的淤青還在,面目與表情都刻意地藏在紛披的頭髮下。
墨瞳把手裡的紙包交給她,她不做一聲地接過去,放進包裡,又把墨瞳的揹包交到他手裡。
母親手指互絞在一處,眼神空空地看著遠處,說:“瞳瞳,別再想著他了。他除了一個名字外,什麼也沒給你。”
墨瞳想著,可是母親,你又給過我什麼呢?
母親的側面依然美麗,可是說不出的疲倦與風塵的味道隱隱透出來,讓墨瞳生生嚥下到嘴邊的話。他摩索著揹包上透出的那一個硬硬的方方的輪廓。
“可是,他給過我五年快樂的日子,已經很多了。”
母親不做聲。
墨瞳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