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採茶,講究一芽一葉,就
象這個。”
陽光下一片嫩綠的細葉,襯著邊上一點點小小的綠芽,晶瑩透明,玉也似地可愛。
居白扔了兩個竹籃給他們。
“幹活兒了,兩個小時後我來檢查。”
兩人各自認準了一攏茶樹,埋頭採起來。
有微涼的風吹過,眼前是滿滿的綠色,眼角里卻帶著對方的一點衣角。
周釋懷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墨瞳摘了帽子,望著遠處的茶田,眼睛映著漫山遍野的綠色,越發的清透,宛如兩汪清泉,一汪是清水灣,一汪是淡水灣。
周釋懷站在一角背陽處,把眼調轉開,有什麼出乎他意料的東西輕輕地在心裡冒頭。
他走遍天南地北,閱盡世事無數,如何不清楚那東西是什麼。
只是,周釋懷是何等樣的人物,如何會讓一切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他笑了。
走到墨瞳的身邊,“在想什麼?”
墨瞳慢慢地轉過頭來,淡淡地笑了。
純淨而憂傷。
他說:“很小的時候,媽媽說過,她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在茶葉店裡工作,又幹淨又安寧又清香。可是她這一生竟然都於這三樣無緣。看似近在眼前,卻遙遠得象在天邊。”
周釋懷凝神看著男孩的側面,“那麼你呢?你這輩子最大的理想是什麼?”
墨瞳閉上眼,仰起頭,讓陽光柔柔地鋪在面上。
“我嘛,我就想好好唸書。”
除了知識,我還能依靠什麼來改變我的命運?
為了這個理想,我什麼都做了。
快五點的時候,周釋懷他們起程回N城。
墨瞳的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紙罐,裡面裝的是他們一下午採的茶葉現炒出的茶,極小的一捧,剛夠泡上一壺。
後視鏡裡,可以看見居白在向他們揮手道別。
周釋懷突然說,“居白是我中學時代的好友,看他如今雲淡風清的樣子,誰能想到五年前他是江浙間股市上的一個神話?一切,不過為一個情字。”
墨瞳把紙罐輕輕地貼在臉頰上,來回地摩索著,叫“周釋懷……”
這是他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嗯?”
“……我們……回去吧……”
“好。”
周釋懷發動了車子。
墨瞳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起初不過是想藏起眼中的心事萬千,後來,真的累了,漸漸地睡著了。
周釋懷慢慢地隱去了臉上的笑容。
19
進了十二月後,一下了來了兩股寒流,氣溫立即降了下來,風吹得一地枯黃的落葉,整個N城顯現出幾許冬天的蕭索。
以往每年氣候變換的時候,墨瞳都會犯氣管炎,咳個不可開交。今年卻沒事兒,而且頭痛的毛病也好了許多,已有很長時一段時間不曾吃過止痛片了。
周釋懷因公事去了香港,一晃走了有十天了。
墨瞳一個人在公寓裡,從書本中抬起來時,沒來由地覺得空蕩蕩的。有時午夜夢迴,恍惚中會聽到他輕輕的咳嗽聲,聞到書房裡傳出的若有若無的菸草味道。
墨瞳會忽地把棉被覆上腦袋,心裡恨罵自己昏了頭在發夢。
可是,周釋懷一直沒有絲毫的音訊,一個電話也無。
整整半個月過去了。
有一晚,墨瞳口渴得厲害,起來準備到廚房喝口水,開啟房門,卻見廚房的燈亮著,燈光明亮處立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見了墨瞳。
墨瞳的嘴角慢慢地浮上一個清淺的笑,淡若微風,心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卻撲地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一絲溫暖沿著心肺一路升上來,眼角耳際,一縷脈脈的溫熱。
周釋懷看著眼前的男孩兒,睡意朦朧的眼睛在看過來的一剎那變得清徹如水,波光淋漓。
這些日子來,他好象長高了一些,臉色也不復以往病態的蒼白。
熱的眼,淡的笑,在清秀的臉上交織出萬語千言。
那正是他需要的語言,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如今伸手可掬。
周釋懷卻突然間覺得心肺間一絲微微的刺痛,一閃即逝。
周釋懷轉開眼,淡淡地說,“這麼晚了,還不睡?”
墨瞳說,“我口渴,你……嗯,要不要也喝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