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電梯來到二樓,走到侯記茶餐廳前。裡面早就黑燈瞎火了,我跺了兩腳,聲控路燈又壞了,於是掏出打 火機照著,開始按密碼開鎖。老侯是我的鄰居,租了二樓的這個房間開了餐廳,專做我們這棟樓的生意,我在家時一日 三餐都在他這解決,每月結一次帳,等和他混熟了以後,我常常在深夜肚子餓的時候猛砸他們家房門找東西吃,他被弄 得煩了就把餐廳大門密碼告訴了我,讓我自己來弄消夜吃,省得我再煩他。
果真是像你說的一樣!鍾偉抱著手站在旁邊,像在看一場表演。
只開了一盞小射燈,我得替老侯節約電費啊,我鑽進廚房開始翻冰箱。
牛奶沒有了,我邊把一盤用保鮮膜封好的炒麵扔進微波爐裡邊對他說。
就這個?他皺了皺眉頭,這不和泡麵一樣的嘛。
我們這就這麼吃的,你要愛吃泡麵你回去吃去!
等他真正開始吃起來的時候,就知道我為什麼老在夜裡掛念老侯的炒麵了,老侯的手藝就算是這樣的方便炒麵也只 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絕!
能弄點喝的嗎?最好是冰啤酒。他一邊頭也不抬地吸溜著麵條一邊問。
你以為這是不要錢的啊?老侯這什麼都便宜,就是酒太貴,存心和我過不去似的。
我有錢啊,他擦了擦手,掏出一張卡,上面的錢天天在這裡吃兩年都夠了。
我一把抓過那張卡,這是我的東西,錢你取沒取我不管,卡得還我。我剛才就覺得奇怪,我一直都沒告訴他我住的 是哪個城市,他竟然能找著來了,原來是這卡惹出來的,這小子肯定是根據帳號查到這裡的。
我的小公寓就是上下兩個火柴盒,下面是客廳兼廚房,上邊書房兼臥室,拿了一套被褥給他我就上樓了:睡地板和 沙發(Banned)隨你。
其實從我那天晚上看了那篇報道之後對鍾偉的氣也沒那麼大了,否則我剛剛在廣場上就會把他打個生活不能自理, 也許是因為同情他?或者是遠離了雪山之後一切都回到了現實中了吧,總之我對他恨不起來了。
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老覺得身邊有個人在呼吸,仔細豎著耳朵聽了聽,又聽不到了。伸手到床頭只摸到了一隻空 煙盒,而樓下的鐘偉似乎早有預謀似的在這個時候打了幾下打火機。
喉嚨有些發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老不自覺地伸開,煙癮犯了。我一翻身起床下樓問他:你還有煙沒有?
沒有開燈,藉著窗外透進的一點微光,我看到那傢伙睡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估計我的沙發(Banned)太小,睡著不 舒服。
有!他伸手去掏煙。熊偉,過來陪我坐會,抽只煙再睡吧。
我接過煙點燃了,坐在地板上,他仍然躺著,模糊不清的面孔正對著我。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他吐出一口煙說。
肉麻!你那麼大個男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別裝可憐博取同情啊,我不吃這一套!
我從前害怕面對,現在害怕逃避,在你面前逃避和麵對都不是最好的選擇,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他一把抓住了我 的手。我們重新面對一切好不好?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好,現在是我沒辦法面對你,面對你的家庭。
這不是問題,我會處理好一切留在你身邊。
你真他媽自私,我使勁甩開他的手,你留下一個可憐的女人和孩子你以為你就能幸福一輩子?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再不能錯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這是我最害怕的東西,甚至比四年前的那一瞬間還讓我害 怕……他猛地站了起來。
我又看到那個黑色的一字了,那麼濃重的黑色,連在黑夜中都顯得那樣突兀。我伸出手去想把那一抹黑色抹開些, 然後我感到他抓住了我的手,輕輕放到了胸前,溫柔地擁住了我。
和第一次的劇烈不同,在微光中,我們小心翼翼地撫摩和擁抱,緩慢而無聲,像兩隻風中的蠟燭,似乎一不小心就 有熄滅的可能,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長久的嘆息。
第二天一早,被手機鈴聲吵醒了,一看到是公司電話馬上掐斷。
既然都來了,我就帶你到處轉轉吧,不過先宣告,我只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到時候再說吧。吃早餐的時候我 對鍾偉說。
吃過早餐我拎了個大包出門來:今天帶你去釣魚怎麼樣?
你說幹嘛就幹嘛,陪你釣一輩子魚我也願意。鍾偉看著我說。